缅怀童庆炳老师
(2015-06-17 09: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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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庆炳人品与风骨缅怀文体学 |
分类: 文化评说 |
缅怀童庆炳老师
童庆炳老师驾鹤西去了,消息来得很突然,开始以为是误传,知道他一直在忙活,身体状态也还不错,总以为童老师也会像过去的钟敬文先生一样,九十多岁了,还是师大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我与童老师交往并不多,更没能做他的门生。我上北师大时,童老师还年轻,可谓年富力强,做着黄药眠先生的助手,也给我们上过课,选修课时我去听过他的课。他给我的印象是整洁清爽,语调清晰舒缓,阐述问题简明朴素,明白如话,从不故作高深,会以一些很通俗日常的例子来说明很深奥的问题。师大一些老师的课,包括他们的授课风格,像盐融入水一样,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灵魂,在后来数十年的教师生涯中,不知不觉地会以他们为榜样,追求他们那样一种风格,童庆炳老师是其中之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我与童老师交往多了一些,是毕业十多年后,几经周折,调到云南人民出版社之后了。做编辑,最重要的是要组到好书稿。在我到出版社之前,童老师给云南人民出版社完成了一套《文体学丛书》,由童老师领衔主编,他的弟子们各写一本,他自己也写了一本,构成丛书,出版以后反响非常好,至今也是文体学研究方面的重要图书。我到北京,就去登门拜访,目的是想再组一套类似的丛书,究竟内容是什么,我心里并不清晰。可是那天上午却主要聊教过我们的老师们的变化,以及其他事情了,丛书的事却没能多说。从童老师的语气中我得知上一套丛书在出版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令童老师不愉快的事,童老师没多说,我也不便深问。回来之后,我与童老师又以电话和邮件的方式多次联系,最终形成做一套仍以文体学为内容,和上一套构成姊妹篇的丛书,一套研究文体学内部规律,一套研究文体学外部规律。在这个过程中能感受到童老师的亲切、严谨、认真。选题确定以后,他很兴奋。之前与出版社合作时的不愉快他完全忘了,他说:“你是师大毕业的,现在做出版,我当然要支持你,相信我们也会愉快地合作。”他亲自撰写了这套丛书的策划书,非常详尽。我在他的策划书基础上,申报了出版选题。记得童老师的邮件回复是最快的,邮件发过去,顶多第二天就会收到他的回复,由于是商量选题,有的邮件文字还比较长。想想他那么忙,却这样认真地对待一个学生辈的人提出的事,怎不令人感动!可惜的是,这套丛书最终没能完成。童老师最后告诉我:“他们几个现在都是大忙人了,各人手上都有一堆事,已经完成的纲要,我看了也感到质量参差不齐,研究不够,先放下吧,以后找机会再说。”由于出版选题有时限,我只好做罢。这是我从事出版职业生涯中最感遗憾的一件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多了一份对童庆炳老师的亲切与敬重。
记得那天上午在童老师家,由于气氛非常随和、轻松,我竟当面说出对童老师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中关于“意象”阐述的不同看法。我那时已经完成了《走进荒凉——张爱玲的精神家园》一书,其中有一章是专写张爱玲小说的“意象”,对叙事文学中的意象问题有过一些研究,童老师主编的这本《文学理论教程》我也读了,对其中的意象问题有不同理解。童老师听了我的看法,乐呵呵地说:“可以讨论嘛,叙事文学中的意象问题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他要我写成文章,专门谈这个问题,并且说:“你可以直接针对这本教程来谈,说出不同看法。”
毕业这么多年,虽然不常回北师大,母校毕竟是母校,对学校里老师们的学问之道和其他一些事都是关心的。莫言获诺奖,我在当天晚上即以一条微博表达了对童庆炳老师的祝贺,有的话却不能明说。得知童老师从九十年代开始,彻底放弃行政事务,一心做学问,将他的才华发挥于学科建设,他杰出的组织能力和深厚的学养对文学理论的学科建设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对他在那件事情上体现出来的风骨更感钦佩,由不得心生敬意。之后,他在文艺理论研究上卓然一大家,成为全国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更感由衷地高兴,作为学生一辈为自己的老师深感骄傲。
童庆炳老师是做基础理论研究的,相当一些研究者在这个领域把文学理论仅仅做成了象牙塔里的高大上,与当下的创作没有什么关系。可贵的是童老师很重视文学理论与当前创作的关系,重视理论对当前创作的推动作用,这可能与他自己也创作文学作品有密切关系,他的理论研究无论是表述方式还是选题本身,既有元理论、基础研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接地气”的,与当下创作与批评发生着密切关系。作家可以从他的理论中获得创作的启发,批评可以从他的理论中直接得到运用。读一读《维纳斯的腰带——创作美学》即可明白,他可以把理论问题讲得如此轻松自如,明白如话,深入浅出,这是为作家们准备的理论。想想当下一些“项目著作”、“项目论文”,目的不在于为作家、为普通读者而研究、写作,而是为了“项目”,为了名利,一些著作、论文甚至故作高大上,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写得云山雾罩,莫测高深,其实让人不知所云,结果与当下创作与批评毫无关系,与当前读者毫无关系,童庆炳老师“接地气”的理论研究是何等可贵!
童庆炳老师已经离我们而去,尽管正如陶东风教授所说,对此我们没有作好准备。但这已经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作为童老师的后辈,我们要继承的是什么?作为一个从事文学评论的写作者,我们要继承的正是童庆炳先生可贵的“接地气”的理论研究精神,还有他对教师职业的忠诚与敬业,他的人品和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