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海故事博览》 2010年第8期发表邵顺文散文《李靖攻蜀》

如果我们不历经沧桑

——散谈巴·聂鲁达散文

邵顺文

评论家喜欢对巴·聂鲁达的文字进行时期划分，我不反对。但是，一个作家的文字，有时候连作家本人也未必愿意划分清楚其阶段性。巴·聂鲁达是一个有着沧桑阅历的作家，他同时是一个有着清醒的正义与良知的作家。他让我内心震动的，是他对文学功用的清晰意识。他说：“最杰出的诗人乃是每日供应我们面包的人，也就是我们身边的、不自诩为上帝的面包师。”（巴·聂鲁达《吟唱诗歌不会劳而无功》）他说：“他们的任务‘就是建设社会，改造人类生存的环境，为人们提供面包、真理、美酒、梦想这些物品。’”（巴·聂鲁达《吟唱诗歌不会劳而无功》）由此可以见得，他的创作是一种人民的创作，当一个作家把自己的眼睛放到社会最低层面的时候，他的文字才能抵达最高层面。

巴·聂鲁达1904年7月出生，他出生后的第二个月，母亲谢世。他21岁被誉为智利三大诗人之一。1927年起，他进入外交界，历任缅甸、斯里兰卡、印尼、新加坡、阿根廷、西班牙、墨西哥等国家领事，1971年任驻法大使。30年代在西班牙任职期间，巴·聂鲁达因支持西班牙人民反法西斯而被智利政府撤职。1939年，智利任命他为负责西班牙移民工作的驻法领事。他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沧桑的一生。他说：“边境的土地把它的根伸进我的诗里，再也不能离去。我的一生便是一次漫长的漂泊，始终四处奔波，而且总是要回到南方的森林，回到那莽莽的林海。”（巴·聂鲁达《寻根者》）我相信只有亲身经历苦难的人，才能对苦难百感交集，也才能够写出这样让人动情的文字。

巴·聂鲁达的文字有一种魔幻般的力量。他在智利圣地亚哥《光明》杂志上发表的文章《爱》中，这样描写他对爱情的感受：

“因为你，当我伫立在鲜花初绽的花园旁边时，春天的芬芳使我痛楚。”

“因为你，夏季沉闷的气息使我痛楚。因为你，我又去留意燃起欲望的种种标志，去窥视流星，去窥视一切坠落的事物。”

文字描写出了爱情或者对真理的追求带来的痛苦，这种痛苦没有使作者退却，反而更加激发了他追求的愿望，所以“我又去留意燃起欲望的种种标志，去窥视流星，去窥视一切坠落的事物。”

在《微明时分》一文中，他有一句话似乎是文艺界没有评论到的，但是，我觉得这句话体现了巴·聂鲁达写作的智慧。他说：“后来，在我的胸脯上，一只漫不经心的手感受到了心脏的搏动。这仍然令人感到惊讶。”这么短的一句话当中，出现了“胸脯”、“漫不经心的手”、“心脏”三个具象的实体，但是，作者只用“这仍然令人感到惊讶”轻轻带过。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一个可以割舍的字，更没有一个可以替换的字。你试图记住，但是因为这句话看来毫不关联，你很难记住；你试图忘却，但是因为它灵动非凡的跳跃性而让你很难遗忘。而且，即使任何一个写手，如果想模仿他的这句话描绘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无法作到。巴·聂鲁达的文字是一个标签，具有防伪的功能。

在《永不停航的船》中，巴·聂鲁达把自己譬喻为一艘船：

“有时我还穿过纯净的空气，那浓密明亮的大气浸透了我的帆，使我的帆像太阳那样灿烂夺目。我们在一些被水或风征服的国度里久久停留。有一天，而且总是那么令人意外，我的无形的航海家们拖起我的锚，风于是涨满了我那璀灿（应该翻译为：璀璨）的帆。我重新驶进漫无路径的永恒中，驶进空寂的平原上空那没遮没拦的星体的大气中。”

这段文字向我们揭示了什么？生命是一场永远没有停歇的行使。休息是短暂的，而出征却一直伴随着我们。我在本文引用这段话的目的还在于，这段话体现了巴·聂鲁达高超的过度技巧。“有一天，而且总是那么令人意外”这寥寥的文字，反映了作家对文字把控的炉火纯青。当我们阅读一个作家时间，向他学习什么？我想，巴·聂鲁达的这短短的字句，值得我们反复斟酌。

巴·聂鲁达是一位思想开放而又善于倾听未来的作家。在他的散文作品中，有《爱》、《微明时分》、《永不停航的船》、《英雄》、《寻根者》、《归来的温馨》等非常著名，一些演讲词也占据了相当的比例，另外还有一些为他人撰写的祷文等。他的演讲词《夜晚的洗衣妇》写出了人民的疾苦，反映了作者的心声，具有永久的“现实”意义。作家如果不经历苦难，想写出流行的文章肯定可以，但是，想写出流传的文字绝对不行。当你阅读了俄罗斯的索尔仁尼琴以及特里丰诺夫，或者以色列的奥兹，或者智利的巴·聂鲁达，也许你不会反对我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