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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

(2009-04-10 2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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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顺文作品

大地笔记

对面

文化

分类: 每日一题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东西能够在我们的内心留下风、温暖或者清凉的记忆?我一遍一遍扪问自己类似的话题。

今天去一家杂志社和主编聊天结束回来的时候,迎面碰见一个人。就在主编的楼下,她在行走,我也在行走。我感到她的目光浏览了我。然后,她的脸“唰”地红了起来,血一样的红。这一切,没有躲过我眼睛的余光。我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假装急匆匆地往回走,假装把自己的眼睛放在主编赠送我的杂志的封面上,假装自己没有来过,假装自己已经死了,这样一来,她看到的就不是我,他看到的这个人和她以前喜欢过的我就不是一个人,这样就避免了她叫我或者我叫她的尴尬。她的脸很红,我假装没有看到她,我的脸可以经受任何高级测谎仪的检测。

世界小得像痣。就在前天,我去陕西作家协会拜访一位领导的时候,站在他的对面,虽然只是第一次相见,我却恍然已经与他相识已久。他是一个淳朴的领导。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我的哥哥,甚至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我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今天,接到他的信息,虽然我人已经到达南京,却彷佛依然在他的对面:“兄弟,请把你的文章通过电子邮件发送过来我处理。”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

一边是视而不见,一边是一见如故。这就是我们与人对面时的真实状况。无论是故意忽略的,还是刻意记取的,都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什么?

每一天,我和多少人次对面?这一生,与我对面而过的,究竟有多少人次?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在这不可计数的人中,谁是我视而不见的,谁是我一见如故的?我记住了谁,谁记住了我?谁是我的亲人,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身边毫无关联的人?谁是我一生的债主,我又是谁一生的债权人?

除了与我们相遇的人,我还会与什么对面相视?一座山,一片海,一棵树,一只鸟,一粒沙子,一颗星辰,一滴雨,一丝光,一瓣雪花,一个暗示,一阵风,一块石头,一个梦,一个故事,或者,更多无法言语的一切。在我一生对面的这一切中,我和谁曾经敞开心扉交流过,谁又曾经向我掏出了自己的内心?

我曾经站在一座山的对面,向它发出自己的仰望。那座山像一截巨大的笋戳进了天空。它把天空分成了一朵一朵的云。它太高了,以至于连太阳也没有办法照到它的周身。只有朝南的一面,接受着阳光的润泽。我仰望着它,并试图从它的身上得到真理。但是,我找不到它与我对视的眼睛。它是冷漠的,还是热忱的?我找不到它的表情。我知道,我身在低处,如果想得到来自高处的凝望,必须把自己的双脚放到更高的地方,比山脚高,比山腰高,比山脊高,比山顶高。“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必须用自己的一生力气,举起自己的重量,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与一座山对面而视的可能,也才能从它深邃的目光中获得世界的普遍意义。我们的一生,是不是也等同于一座山?

我眺望海,我像寻找火热的爱情一样寻找与一片海打成一片的注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海在我的低处,但是,她根本无视在高处的我。她避开了我的眼睛,只路出自己沧桑的脊梁。在她宽阔的脊梁上,浪潮汹涌,波涛澎湃,雾雨翻覆,风起云涌。何以这些惊天动地都发生在她的身上?在她暗流激荡的海底,究竟收藏了多少往事?多少时间?多少风沙?多少树?多少鸟与鱼?多少矛盾?多少死亡与再生?我想,她的眼睛一定在低处,在水的下面,在海床的下面。如果我要与她对视,我必须把自己的眼睛放得低些,放进生活,放进往事的深髓,放进无边的灰暗,放进漫长的漆黑,放进融化了尸骸与血污的海底,放进被掩藏的秘密的鱼刺与永恒中。

我与一片云对视。“摇曳自西东,依林又逐风。势移青道里,影泛绿波中。”那片云是不是远古时候漂浮过来的某一片,在她的心里,是否也装着自己瑰丽的梦想,她是否也和我一样多愁善感,是否也和我一样期望找到一双与自己凝望的眼睛?那片云是不是我的来世或者前生?我与她依依不舍。我不知道在我走后,她将飘向何方,她也一样不知道,在她走后我将流落何处。看一座山,我的眼睛是火热的,我看到了自己的血在沸腾;看一片海,我的眼睛是冷峻的,我看到了被涂改的血雨腥风;看一朵云,我的眼睛充满了迷惘,我觉得自己像云一样在飘荡,从我的前生飘往来世。

站在一只鸟的对面。“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我的眼睛却看到了它流露的恐惧。它想远远地躲开我,像躲开一支正在瞄准的箭。我们从什么时候变成了鸟的敌人?曾经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还会在我们的世界里面再现么?以前那些经常在我的窗前“咯咯咯咯”叫个不停的喜鹊黄鹂都飞哪里去了?鸟用鄙视的神情看着我,直到我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流下滚烫的泪水。我知道,我和我的同胞都不敢直面一只鸟。当他们把鸟变成餐桌上的佳肴的时候,我的筷子没有拒绝一只鸟被烧烤以后发出来的浓烈的香气。人的身上,既流着自己的血,也流着猪的血,蛇的血,狗的血,鸟的血。这么多的血稀释了人血的浓度,也稀释了人的浓度。在一只鸟的对面,我没有勇气做一个纯粹的人,更不敢承认自己是个人。听说鸟是人类的祖先,我们都愧对自己的祖先。

与一粒沙子对面,才感觉自己有多么渺小。与一阵风对面,风瞪着我,试图将我吞噬。我与一只蝴蝶对面,她洁白纯净,我想攥住她。她却告诉我,她不存在,她从一个梦境中飞来,还要飞到另一个梦境中去。我与记忆里的自己对面,我问他:“你还是那样年轻?”他却说:“你已经长大了。”我说:“你是我的曾经。”他却说:“但你却不是我的未来。”我望着黑发少年,他望着白发的我,究竟什么原因,我与自己居然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生命如果可以无限延长,我最希望做的事情一定是,站在某个人的对面,和她好好相望,用我无限珍惜的目光。我不会再对任何人视而不见。我要停在她的面前,告诉她,这些年我在做什么,我哭过多少次,我笑过多少次。我爱过多少次,我恨过多少次。我死过多少次,我生过多少次。我要对她说出我的心里话。我要在她的面前,再哭一次,再笑一次,再爱一次,再恨一次,再死一次,再生一次。我再也不会对谁视而不见,我要上山,我要下海,我要在这有限高与有限低的世界里,找到无限年前与无限年后世界的面目。我要对一片云道出自己内心的祝福。在冷冷的世界里,我温暖的神情可以孵化一切雹冰。我要面对所有的鸟,说出自己内心的忏悔。我要告诉我的死去的和正在活着的祖先: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身边的世界,不再背叛内心的纯真。

都说对面看人心不透,如果我们的对面是一个一见如故的世界,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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