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常常莫名怀念起那些远去的岁月里劳动的场景,它们顽固地占领我记忆的一个角落,让我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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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记
(一)下西瓜
那时侯还是生产队,上工时间一到,队长就把挂在村子东头大槐树下的小铁钟敲得叮当响,然后扯开嗓门喊:男女社员倒地哪,男女社员光场哪,男女社员摊场哪,男女社员下瓜了……
孩子的我们最盼的就是队长的那腔“男女社员下瓜哪!”。西瓜成熟的时节学校正放暑假。这时候,男女社员就都拿上自家的布口袋,蛇皮袋子,三五成群地朝西瓜地急急地赶,而我们孩子们也咧着嘴巴嬉笑着屁颠匹颠跟在大人们后边一蹦一跳的,想想那又沙又甜的红瓤黑子,白瓤红子,黄瓤黑子的大西瓜,口水就在嘴边打转转。
远远的,就看见从城里开来的等着拉瓜的卡车停放在西瓜地顶头,那时候常想,要能变成一棵西瓜让司机拉到城里玩一圈该多好呀!
西瓜地里到处都是露出瓜蔓又大又园的绿皮西瓜,大人们在前面又是敲,又是翻来覆去地看,他们在挑成熟的呢,我们小孩子则负责把大人们摘下来的西瓜往一堆抱,每隔几十米就堆成一个西瓜的小山,有的西瓜实在太大太重,我们得分几次才能把西瓜挪到指定的位置,有点像蚂蚁搬家,几十斤重的西瓜有时候抱得我们直喘气,可是个个却显得无比的快乐。
当然,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放开肚皮免费吃一饱西瓜。西瓜那东西是个添沟子的玩意,吃撑了,一泡尿,又能吃。我们小孩子肚皮经常吃得跟袋鼠一样饱满。嘴角,肚皮上常常留下一道道西瓜汁流过的痕迹。那时侯,我的胃口大得惊人,一次能消耗掉十多斤的西瓜,到现在我都奇怪当时咋那么能吃,也许是因为时常饿着肚子的缘故。
那时,去瓜地时候,我们不会忘记带一把刀子,碰到腐烂的西瓜,伤疤小的挖掉伤疤吃,要是大半都坏了,就开肠破肚,把里面的瓜子掏出来,回家用水掏洗干净,晒干,然后卖钱,一斤能卖到八毛钱,我们用得来的钱买本子,买橡皮,买铅笔。
下瓜,虽是个苦差事,可对我们而言,更多的是乐趣,是诱惑。
(二)翻红薯
霜降后,社员们就开始起红薯了,有的是单窝,有的一家子都热热闹闹挤在一起,单窝的像独生子,因为营养充足,有娃头那样大,挤在一窝的,因为争养分,营养不良,都一例土豆一样大。其实它们都免不了被社员们一镢头一镢头,一疙瘩一疙瘩的从地里刨出来连窝端。地头放一个杆大秤,能打二百斤。家家户户拉上架子车又说又笑地去分红薯。那时都是按人头分,分到个人家里的也就那么一两架子车。等分完了,我们孩子们便提上担笼,扛着铁锨寻宝似的满地寻找那些“露网之鱼”,因为摸不准露掉的红薯会躲在哪里,我们只好一锨挨一锨进行地毯式搜索,掘地三尺,恨不得把地翻个底朝天,每听见锨底下嘎吱一声,心里就特别兴奋,凭经验,我们遇见红薯了,果然,低头一看,就见白茬茬一个红薯的圆形的断面,有时侯,会同时有几个断面,就更高兴了,我们翻过的地面像遗弃的战壕。一天下来,运气好的话,会翻到满满一担笼却胳膊少腿的红薯。而归来的我们也显得得意和愉快。因为这些红薯,可以熬过许多个饥饿的日子。
(三)割猪草
放暑假了,我们就三五成群地推着自制的小木车,带着镰刀去割猪草。小木车呈“A”字形,顶端安装一个碗底大或更大的珠子轱辘,车轴是一扎长的原木做的,“A”字的中间只有一杠,我们的小木车中间有许多“杠杠”。
河渠边,玉米地里,西瓜地里,到处都是草,但西瓜地我们很少去的,看瓜的怕我们偷瓜,要是碰到黑蛋他爷看瓜,我们就拉上黑蛋软磨硬缠要去瓜地里割草,他爷虽然后来点头了,可他还是寸步不离地看着我们。如果发现一个草特别茂密的地方,就只叫上几个要好的伙伴一起去割,而对其他人则保守这个秘密。侥幸的话,还会趁看瓜人不注意把西瓜滚到紧连着的玉米地,然后再想办法溜进玉米地把到手的西瓜转移走,而后埋在木车上的草里面用绳子捆结实,然后几个人推着小山一样的猪草浩浩荡荡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中间就数黑蛋手脚麻利,他车上摞的草通常比我们的都高,大人们看见会说,你看人家黑蛋割了多少,你们才割多少?回家后,把割到的猪草摊开来,晒在毒毒的日头下,晒干后,再摞成茅草积,然后打成草绿色的糠,这样的饲料是猪的“细粮”,每次喂猪时候,只舀一碗茅草糠,其他的都是麦杆打的糠。当然如果是怀孕的母猪,它就有可能享受吃“细粮”,它要是产下一堆堆胖乎乎的猪崽,一倒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2007、7、6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