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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百态】讨字儿

(2007-11-05 08: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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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生活

求字

墨宝

    自已的字如死蟹,自然就会仰慕圣手们的墨宝。

 

    早先,换了间办公室,四壁清冷,想挂两轴字驱驱寒气。回家向父讨,老父二话没说,翻箱倒柜,找出两幅早年别人的馈赠,说书者是市书协会员。展卷一看,果然古朴有致,笔势灵动,一幅录唐人孟浩然的《春晓》,一幅录元人王冕的《墨梅》。拿到琉璃厂一裱,高悬于墙,果得蓬筚生辉之效,室中恰若春雨落花、墨梅吐蕊,带来清气幽幽。白来的东西,不费之惠,怎么看怎么高兴。职场烦扰无算,遇心火燔燃、拍桌子瞪眼骂祖宗十八代之时,往墙上一望,常有怒息思静之奇效。

 

    几年前,租下一公寓栖身,房东看到自己下的兽夹子终于套住一冤大头,眼乐成一条缝,亲率小工,撅着屁股把屋子刷得四白落地。住进去一看,大白墙纤尘不染,狗舔盘子一般光而净。亮堂是亮堂,却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寞天寂地,晚上睡觉,四下一瞅,跟躺在永定河河滩上的感觉相仿,就差再来几声荒原狼嚎。孤寂中,又浮出了悬字于墙的念头。人就这德性,不耐寂寞。李皇帝世民,一想自己翘辫子后,躺进空旷的昭陵,无边的万年黑暗,心中苦涩无比,左思右想,最后把王右军的《兰亭集序》带将坟墓,以书圣的手泽与孤魂作伴儿,来缅怀世间永逝的欢乐。

 

    回家,又向老父讨字,父一翻箱底,没货了。只好上街溜达,便宜的不上眼,上眼的不便宜,千儿八百的一幅,还不如把钞票糊墙上。脑筋一转,给一擩毫经年的故交打电话,原以为,凭他在书法界的墨缘,给我划拉两幅字,应是小菜儿一碟;最不济,到书协字纸篓里捡两废纸团就足以让我兴高彩烈。故交慷慨有奇气,自觉别人笔下那两下子比他的活儿有千里之别,既然老友张嘴了,送就要送最好的。当下驱车拿来几幅他自诩的巅峰之作,号称千金不换。纸卷“啪”地摔我面前,居高临下,豪气干云,那动静,真以为他把京北回龙观的房契拍给我了。心中当下热浪大涌,忙找馆子摆酒致谢,推杯换盏,醉饱而归。灯下郑重地打开纸卷一看,方知故交临帖不学颜柳欧赵,不法古不修今,自创一“醉鬼亡魂”体,左看,字象灌过二锅头,个个醉眼朦胧,东歪西斜;右看,一纸若鏖杀完的战场,亡尸枕藉,没留一个活口儿。这字若塞到昭陵里去,当晚就会听到李世民在里面忙着凿洞的动静。

 

    一日,有同窗迁新居,邀去参加暖房家宴。入内,率先跃进眼帘的是高悬的中堂,方光黑亮,笔锋遒劲,告曰是家俱店搭送之物,因喜欢这字才咬碎牙根买的家俱。我看着眼热,贼心自然生。乘酒兴,先述说自家空寂之苦;再婉转提示主人,上次他夫妇冷战,弥月不交一语,还是洒家拍马赶到,苦心调解,搭进一顿饭钱,两口儿才和好如初;铺垫完毕,似不经意间,说出当下求字而不得的苦恼。夫与我同窗多年,悟性甚好,我一撅屁股他就知要放什么屁,立刻停盏登椅,欲将中堂摘下,我也虚拦实纵,眼看中堂即将到手,“谢”字已等到唇边。忽听妇背后厉声咳嗽不止,并以臀挪椅,噪声大起。友闻之,手抖身僵,贴在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象挂在电线上的断线风筝。回家路上,我恨恨地想,他俩要再起战端,我一定嘿嘿冷笑,抱手坐壁上观,直到怨妇亲手把那幅中堂给我送上门为止。

 

    那天,家父问起讨字这事,告之白墙依旧。父亲思索片刻,推荐说他一棋友善书,琴棋书画四艺,舍琴画不涉,嗜棋书如命,棋艺虽长年徘徊山门之外,有臭棋篓子之嫌,而字据称常参加各类老年书画展,获奖颇丰,虽没见过真迹,估计应付我等附雅之辈绰绰有余。老父随之拿出几张珍存的上等宣纸,供其老棋友命笔洒瀚。

 

    老棋友已届望九之年,眼不花手不抖,精神矍铄,还号称当过当朝宰相的老师。征询写字一事,老爷子爽快,曰:先来家中看字,告之要何体何文,一俟精气神上来,即展纸挥毫,倚马立就,不费吹灰之力。听罢,喜出望外,捧老父宣纸叩门访谒,执礼甚恭。老爷子家中摆放着十几只大号麻袋,个个塞得鼓鼓囊囊,或堆于墙角,或塞于床下,山屯海积,居室恍如粮仓。老爷子一一解开麻袋,里面全是字轴,盖其经年所积。老人天灵泛光,徐徐展示,细细讲解,篆、隶、行、草、楷,应有尽有,均以麻袋分类,一麻袋隶,一麻袋行,一麻袋楷,诸如此类。一路看下来,偷偷丧起气来,或因老爷子字体涉猎过广,其手墨稚憨可鞠,如学步之童,全无行云流水之态。

 

    转念一想,人瑞写稚龄之体,也是一绝。遂说:“您老别劳驾给我写了,我这儿随便捡两幅得了。”未料,老爷子一听这话,急忙拿麻绳把麻袋口一一扎上,打上死结,手脚麻利如青壮,神情由自豪转为警惕,显然后悔把我这盗贼延入家中,迭声说,“不忙,不忙,等我劲头上来,写得比这强十倍!”说罢,老爷子面呈“人在字在”的坚毅表情,准备以“大”字造型扑于麻袋之上。一看,要出人命,只好嗫嚅着抽身而退。后来,再撞见老爷子与家父手谈,他总大声安慰我:“就写,就写。”这话说了有三个春秋。

 

    讨字历来是件难事,处境常不如丐。李伯元《南亭笔记》载,乾隆十一子成亲王永瑆,得古人笔意,善书名于世,恃才傲物。一日趋朝,永瑆一侍卫自觉扈从主子有年,勤勤恳恳,颇得信赖,遂袖出一白扇求永瑆赐字,永瑆命仆人收之,及旦,还其扇,侍卫喜出逾望,归屋急忙展视,只见扇页上横书三字:“你也配!”

 

    帝师翁同龢也干过这么一出。陈灨一《睇向斋秘录》载,光绪年间,军机大臣翁同龢因书法自成一家,为世所宗,索书者踏破门槛。翁常熟不胜其扰,抱怨说我堂堂一国之相,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为他人临池握管。遂拿一常上门求字的京卿(据说这位后来还成了礼部尚书)开涮。一日,这位持白团扇趋翁府求字,翁爷二话不说,饱蘸浓墨,挥笔在扇上大书四字“山穷水尽”,横加羞辱,影射其因久无差缺,境况萧条,此人见之,大窘,恨不得当场就悬在翁府的房梁上,遂毁扇掩面而去。此事辗转相传,曾络绎于翁门求字者,皆裹足矣。

 

    梁章钜《归田琐记》载,嘉庆年间,时任两江总督松筠善擘窠大书,尤喜作“虎”字。一日,副将某,奉上大纸一幅,磨黑数升,求“虎”字,松氏披襟直挥而就,书完笔尚有余墨淋漓,遂顺势向副将脸上一通大抺,掷笔大笑。

 

    不久前,探亲回家,与家母闲话,见茶几上摆一书画册,随手翻阅,家母说,上收有家父字一幅,细看,乃某夕阳红书画展之汇编,家父的字赫然于上,中规中矩,四平八稳。忽有念头,何不悬父字于居室,千里之隔,睹物思人,父子之情跃然眼前。问父,父一口答应,喜形于色,跃跃欲试,连声说,告之写什么,随时可濡墨挥翰。

 

    这下踏实了,不用再去躬身讨字。下次探亲,先到荣宝斋买下“玉版宣”,回家设几案,铺青毡,摆鹆眼之砚,奉鼠须之笔,磨麝烟之墨,供老父命笔。老父若问,写什么?答曰,把你过去想说未说的训子之言,尽可付诸纸上。不过,捧砚之际,我得躲远点儿,老爷子挥毫时,想起我几十年前少年淘气的往事,勾起旧怒,象松某抺其副将一样,涂我一脸浓墨,是颇有可能的事儿。

 

2007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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