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说话的象征意味

 白沙河

民间有一种说法：逼着哑巴说话。那意思是把人逼急了，哑巴也会说话了。当然，那只是比喻，真正的哑巴，逼得再急也不会说话——除非是装哑巴。但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巧，还真碰上了“哑巴”说话，自然也是装哑巴。

据报道，就在9月3日，南京城管对一个常年违章的流动摊点进行取缔时，三年来在摆摊时一直都没说过话的“哑巴”摊主居然情急开口了，围观路人无不称奇。这“哑巴”是用假残疾证作掩护，占道三年，也骗了周围三年。这让周围的居民着实不能容忍，真是“太过分了”。

当我读到这则新闻时，第一反应就是“八年了，别提它了”。想来听过“样板戏”的人都知道，自从八年前的那个风雪夜，小常宝从此后就开始“充哑人，女扮男装”。多亏了“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从此“深山见太阳”，才使得她“能在人前把话讲”。想远了，说错了，那是在万恶的旧社会。现在的这位妇女闫某，没有“座山雕”来欺压，她的“装聋作哑”，纯粹是在欺骗路人。

现在已经露馅，“哑巴”是装不下去了，该受的批评教育和处罚也受了，该加的道德谴责也加了，假哑巴“无脸再在此处谋生，马上就回老家”。（新华报业网-扬子晚报）这件事与以往城管惹出来的新闻不同，城管文明执法，没有任何粗野行为。

然而，越是如此，越让人感到心酸。从“老家”来城市里卖个糖葫芦，还要装成哑巴，即便是骗人，也是出于无奈。但凡有更好的谋生办法，想来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或许人们会说，再没法子也不该装成哑巴来欺骗人，尤其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骗人，就更过分。但若撇开单纯的道德议论，想一想被人们不断重复的“生存权”，社会又给了他们多少机会，让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实现这一权利？

其实，我们这些有一份工作的所谓“体面”的人们，在许许多多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人前装成“哑巴”？我们的日常行为，与这位装哑巴的妇女又是何其相似乃尔？我们担心说出话来，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真实样子，于是我们装成哑巴，以保护自己；我们明明对许多事情心知肚明，但我们要装成哑巴，显得我们很无知，那些强者就会忽视我们的存在，从而躲避开可能的伤害；我们对许多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断，但我们却要让自己变得很弱智，偶尔发出声音时，也像哑巴一样，哇哇、呜呜、呵呵，以骗取强者的同情。国人常说：“你不说话，别人能把你当哑巴卖了？”这句有着指责含义的话，究竟在干什么？

有时，我们甚至不如哑巴。真正的哑巴不说话，谁也不会责难他。而我们，装哑巴也很难。不是我们自己克制不住想说话，而是被逼着说话。保持沉默，是不可以的。于是，我们言不由衷地夸奖、吹捧、赞颂，我们铿锵有力地说着连篇的套话，我们相互说着真实的谎言，我们说着不着边际的大话，久而久之，我们都相信了，也习惯了。

当然，逼急了，哑巴也许真的就会说话了。

（2008-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