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劳动力”是优势？

（刚刚读过一篇关于珠三角农民工的手受伤的文章，想起了去年写的一个东西，将其转贴于此，表达一点儿自己的看法。）

经常会在一些谈论招商引资的文章或发言中见到一种说法：我们吸引外资有很多方面的优势，其中“廉价劳动力”，就是优势之一。此话昨晚在一招商活动的场合又一次听到，感觉特别刺耳，也就顾不得是否有人已经质疑过，禁不住想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若有重复他人之嫌，也是本人孤陋寡闻。

所谓“廉价劳动力”优势，无非是说我们在竞争国际资本前来投资时，因为劳动力价格便宜，他们因在此方面的投入就会相应减少，从而有较大的利润空间。少花多赚，这账谁都会算，然而要说成是我们的竞争优势，却存在着许多问题。

我们的劳动力之所以廉价，可能有多种因素：受教育水平低，因而技术水平和其他方面的能力低；消费水平低，因而维持其再生产的成本低；讨价还价的能力低，因而价格被人为地压低了；劳动力数量庞大，自身在市场上相互竞争，从而压低了价格。如此等等，原因可能还有很多，稍作分析，“廉价劳动力”是竞争优势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技术低、能力差，所能吸引的同样只是使用这类劳动力的企业，即所谓劳动密集型行业。趁国际产业转移之际，能搭上这班车，也算能有碗饭吃。此时，不用竞争，需要转移的产业例如高耗能、高污染而又需要廉价劳动力的企业，只要不再闭关自守，他们自会找上门来。然而，这样的竞争，只能在低水平上与那些同样的对手进行所谓的竞争。如果局限在这一范围内，似乎也算得上“优势”。但要是对此也沾沾自喜，那就有可能永远处于国际分工的底端，永远是别人的蓝领“打工仔”。此种所谓“优势”，其实只是无奈而已。

再生产成本低，一方面是与技术、能力低直接相关的，另方面则是生活水平低。对于那些只要能吃饱饭、穿暖衣就已经很满足的“农民工”来说，其自身的再生产自然无须过多投入。这究竟是优势还是我们的悲哀，不言自明。把贫困当作“优势”夸耀，不仅是愚蠢无知，可能有点残忍。

我们的劳动者，往往处于单个状态，加之其知识水平较低，是很难与雇主讨价还价的。其实，就是个人了解一些法律法规，但只要是处于单个人的孤立状态，面对雇主，尤其面对组织化的雇主，在工资谈判中，永远是处于劣势的。而更重要的是，雇主们很容易获得来自其他渠道的支持力量，因为支持者除了可能的私人利益之外，个人政绩，特别是“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等冠冕堂皇的理由，使得支持的力量强大且源源不断。因而劳动者在工资谈判中的劣势会进一步强化——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谈判。

许多人常说，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少人。“人口众多”，且都处于低端水平，自会加剧相互间的竞争。近些年受过较好教育的人谋职都成了大问题，更不要说普通的农民和市民了。这种状况，自然会压低劳动力的价格，但这同样不能说成是我们的竞争优势：这实际上不过是一个人的饭分给两人吃而已。

实际上，“廉价劳动力”表明的是，我们的人不值钱，说得更一般些，就是价值低，这不仅表现在劳动工资方面，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例如意外伤害赔偿、交通事故赔偿等等。这样的优势，其实就和商品销售中大打价格战一样，永远是地摊产品。

这些年人们似乎多少意识到“廉价劳动力优势”说法的荒谬。在招商引资中，开始更欢迎那些技术密集型企业，对高耗能、高污染企业也开始有所限制了。如此看来，将来如果要在劳动力方面谈论竞争优势，那就应该是高技术、高素质、高诚信度的优势，这样的劳动力，恰恰不应该是廉价的。

（2007-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