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自我救赎
(2014-01-05 13:4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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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路王可田诗自我救赎 |
分类: 积馀堂札记 |
存在与信仰
——王可田诗写作研讨会上的发言
诗与自我救赎
——《存在者》阅读札记
成路
诗人是怀着精神负担观看生活的。正因此,他们在语言风景里往往充满了悲怆情怀,并且努力地给这一情怀寻找释放口——发现问题及其答案的表达——这也是诗人心灵状态的表现。诗——具体到作品的产生,是写作者思考透彻后的一种悲怆行动。这种行动源于现实与自我之间的张力提供出精神和道德的力量。谈论诗,提出“道德”有人会反对的,可是诗存在社会方面的本质,并且与其发生冲突,有时还要唤醒其沉睡的某些方面。
因此,环顾诗,她的写作者是孤独的,总是处在一种担忧、不满、烦恼中,寻求自由和尊严——人类的尊严,足够能证明诗与道德是有联系的。
王可田的《存在者》这卷诗,在“什么——应该是什么”中寻找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那就是采用了从纷乱——追寻——现实影像——向往(灯塔)——引渡(典故)——人类栖息地(旅馆)——情爱的递进方式,制造了一个精神与人体“合一”,跨越了欲这一从恶的源,从而可以感知到诗人的文学世界是在尚精神的纯心灵,或者说灵魂事件。诗人不停地把宗教的哲慧之光融合在诗句中,迫使阅读者回到始初,从新进行适合至善、至美的旅程。最起码停止下来,瞭望他日,未日的光芒。
阅读《存在者》这卷诗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生存在城市里的乡村诗人的作品,他的作品以自己当下的生活境遇的缝隙展开思索和追问,但是紧要处的意象就交给了乡野,所以说,这卷诗是乡村记忆与城市体验的混合诗篇,也是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型的个体经验。
诗人在作品里塑造了数个自己的代言人——自虐者、囚徒、存在者、匿名者、囚居者等各自言语,一片纷乱。这种纷乱是诗人为立而破的手段,也是他看见的恶源——蜗牛、蝙蝠、野猫、蛛网、大脑焦灼、繁殖噩梦等和暗有关的不祥意象构成的精神病院,暗喻了失望和悲哀的精神状态。不过,诗人有能力从困扰的心灵状态里挣脱出来,《深夜的挖掘机》用五节诗,进行生活现场仿写——追问——再仿写——作答——探索中成长,机敏地实现了心灵突围,也是内省的完成。这时候,读者在纷乱中看见的是一个多维的、丰富的境域。更何况,诗人还设置下“你在沉痛快感的刀锋上/淬取一道幽蓝的火焰”这样的通道;诗人把闪电带来的神谕“不是幸福成灰/就背负永不磨灭的烙印/在世上走”告白天下。
阅读到这里,可以看见诗人在现实的地面上,走在空灵当中。这样,再回顾一下他的《倾斜的道路》,这卷诗是祭祀的献诗。“天神、地邸、人鬼”,诗里天神引领——“蓝”意象的反复出现,强调了天,及天以外。在这里浴火重生虽只一闪,但他形成了这组诗的核心,那就是在“倾斜的道路”上,形成了中点,是这卷诗成立和存在的理由,“盲人诊所”是对人鬼的反说,活人的人鬼到“没有屋檐”更大的结束。这卷诗已经“破门”而入,而出了。诗人有时选择了一些“暗”和“晦”的意象词,显得明确度的准确性不够,这就需要读者动脑子了。蓝,天的色,海的色,在死亡中永向生的活力,即是虚妄的、绝望的,也在“梦”中活动。在诗中用“梦”这一意象把现实虚化得非常之好。“空灵”一词在这里表达是最恰当的,诗中追求“空”是往实的靠,完整了诗。
梦具象化了就是事物。就像诗人的《梦中火车》,它律动着,“碾碎大地的肋骨”。这列火车是孤独的,旅客是孤独的,飘忽地行驶在没有始发站和终点站的轨道上。它是诗道具,它存在着。诗写到这里,语言就是用来构建思想形象的客体,是用来关联这条轨道上零散的事物——命运火车、亡魂列车、幽灵火车、火焰缠身的巨蟒。火车的多重称谓,是为了“划破黑夜庞大的躶体”,能吗?尽管火车站像烙铁一样燃烧着。诗人参与幻象其中,是用想象力完成精神旅程。这也是诗人习惯用作品整理事物,为了想象着、创造着一个文学世界。如同这列火车,就是诗人制造的一个自己追求的文学梦想的暗指,那就是向远方的胸怀——出发,永不停止。搭乘的旅客是人类向上的灵魂,而不是众生的人。是的,地平线黑暗沉沉,但诗里有亮的指向:“风中敬献哈达”。
这条哈达是诗人督促“火车快飞”的向标洁物。
其实,在诗人现实的左右,有太多的不洁刺激着、侵蚀着,驱使彷徨的诗人为之做出自我的选择。王可田把“存在者”分成眼睛观察尘世,心灵洞察根底的两个相互充实的对手在理解世界。前边说过,诗人是在生活境遇的缝隙展开写作,他站立的《未央路》,是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巷道,那他的生活境遇是什么呢?仅仅是“一袭灿烂的囚衣要你认领”。那如果把这样的诗担当再看深一点,就是《老子》“荒兮,其未央哉”了。之所以说,这里的“未央”像大洪水泛滥一样望不到边,是随后,“下坠的太阳,似要压垮/视野尽头的一座危楼”的力量把阅读者挤压得近乎窒息。他继续地寻找利器——黄昏天桥上人的倒影——“一根根剔净血肉的肋骨”刺痛流动的时间。是的,人已经失去血肉,骨架将会轰然倒地。王可田在他的“木屑集”里说:“我说的黑暗,不是黑暗旧社会的黑暗,不是因善的匮乏而造成的人性的黑暗。我说的黑暗,是信仰缺失、神性缺失带来的精神的黑暗。”在这种状况之下,感谢诗人布下了道:“太阳蹲在楼顶/炽热而又漠然地布施”。诗写作推进到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存在者”出现了——悲怆状态的心灵在努力把根底召回。当然,诗人是在浴血中苦行的,甚至有意在牺牲自我。“被死亡的锉刀/磨损,永不停息”,“也许只有在死亡的怀抱里/我们才不致背井离乡”,这些宗教般的承担话语,与生活本质存在的诗意和意象精巧紧密地结合,给出了智性的发现。另外,当城市让他困顿的时候,“撂荒的麦地”这样的农业文明意象便出现。在他别的诗里,苹果园是一个代词,通过固定意象的不断强化和繁衍,从各种细节入手,调动了绿、绿火焰,少年、那人、园丁、春到秋,再到春,这些意象的组合生成了一个生命转生的序列图像。因此说,王可田的作品是具有洞察力的智慧表达。
诗人始终处在独立的状态下,多面性地、灵活性地构建一个叙述方略——诗人把自己移植到大海的背景里,他是用想象的大海覆盖混乱的社会现场,设置了《装满黑暗的灯塔》,这部分诗和《梦中火车》,一个设置了准确的引导器具,一个向外无明确目标性,这两个意象的对应是结构完整的可能性得以实现。回到具体的诗文本,在惊悚的言语环境里,王可田给灯塔穿上了石头皮肤,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他说,是黑暗的肉体:“你的皮肤就是你的边界/薄薄的皮肤包起骚动的大海/你站立的身体竖起悬崖/索道从何处建立?”诗人把这个出口交给了眼睛,交给了亲吻的灯塔。他的灯塔是一个升腾火焰的旧灯塔,这难道不就是渴望实现的理想——厘出诗礼精神吗?
这时候,诗人的脚步并没有停止,他铸造了一幅模具——《桥》,借用轮回的典故套路,讲述自己发现的新诗意,而在桥那端等待他的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啸声”——《火教经》里善神的势力。
王可田在隔河听先贤的诵经声中,辨别人类持有“伪善”两面性的存在理由。人本是世界的过客,能在一个“旅馆”容身就很好了,所以万物的抗争有时是徒劳的,生命在等待中会看见盛宴。可是人类栖息的旅馆时常是“死亡的子宫”,光亮的灯焰会依次矮下去。即便是这样,诗人牧来“人,牛羊,马匹,花木和庄稼/像黑色的火焰向前涌动”,这是暗流,冲溃恶神的壁垒,“找回信赖的土壤”。他在《幽深的湖》里也营造过这样的向往观念——以春天做核心意象词,还有苹果树,这一生命树的反复出现,制造出了惊人的诗句:“天空蹲伏下来/环抱的群山奔跑着聚拢”。
其结果,就是“每一个人都是远道而来的血亲”。诗人的这一理智活动,净化了自身,也把这个过程溶解到作品里,秘密地授给阅读者。这样子,王可田的诗性格归结是在自我救赎的艰苦中,始终对爱的思考,现代诗人对爱的思考多是过程和向往,而他对爱的思考是终极,是恒定,这也是情的至美,跃过了欲,从庄子“合一”的情爱开始到结束,然而留下了记忆——“熔铸的魂”。
20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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