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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完《宿敌：琼和贝蒂》两个早就知天命年龄的女人在好莱坞名利场中撕扯大半辈子，最后众叛亲离孤家寡人殊途同归的难看吃相，开刷英剧《万物生灵》，真是洗眼睛。后者讲一个刚毕业的医吉米约克郡从业的故事。也就是唐家屯子和马普尔小姐的导演，可以把英格兰粗粝广博乡村拍得那么温情脉脉，美如天堂。人和动物之间的感情，更美。

在新西兰生活了几年，特别共鸣兽医在生活中的存在感。剧中很多情节，都亲历过。

《万物生灵》中吉米判断一主人宠爱的匹马不行了，做出尽快射杀的决定，他甚至不能等到马主人回来，就急三火四地动手了。因为每分钟对马来说，都是煎熬，而马主人恰恰是他暗恋女生的未婚夫，弹幕和剧中那个女生的未婚夫都在质疑他因爱不得，整蛊马主人，射杀医治无望的马不是说有错，怎么不能等主人回来告下别呢。但我知道，兽医在这种时候，是会站在动物的立场上，不让它们在生命尽头受罪，好来还去。这是兽医生涯中最难最重要的一部分，帮动物活着，皆大欢喜，送动物离开，也要果断。好兽医绝对不会把私情恩怨用在动物身上。

我们小小一个镇，就有两间vet，我家前后两只狗狗经常要去报道的那间，就在镇中心超市旁边的黄金地段，两个合伙人兽医一个叫唐尼，一个叫罗杰。唐尼是我们去了天堂的狗狗Mila的兽医，三年前唐尼查出来Mila得了肺癌，判断出最多还有几周生命，希望我们尽快给Mila euthanasia，不要让它受罪。当时西柚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说要带Mila到Albany的大兽医院再做下检查，看有没有一线救治的希望。去了又花几千刀检查，不得不说，精于计算的荷兰人西柚，在宠物身上花钱真是眼睛都不眨，平时吃最好的狗粮，有病一向是花多少钱都要治的路子，我甚至觉得他对狗狗比对自己都好，他对自己也很算计。但钱换不来命，在大兽医院得到回答一样，Mila进入生命倒计时了，那里的兽医说一切交给我们，让狗狗早日安息，不要拖了，拖一个小时狗狗都很受罪。西柚还是做不到，还是把Mila带回家，说让它跟我们再过个周末，周一再送她去vet，put her to sleep，永远。

我和我的Mila

结果接下来的周一，他自己又有急事去了趟惠灵顿，当天往返。那天上午一直跟我偎依一起的米拉要求出去，它缓慢地沿房子走了一圈，跟这个家告别，然后回到家里，在门厅口吐鲜血，倒在我面前。我吓得束手无策，痛哭流涕给唐尼电话，唐尼瞬间就赶过来。确定了死亡时间，然后把地上和Mila身上的血迹擦干净，把它抱到在车库，放到铺着松软小垫子的竹编米拉puppy时代睡的狗窝里，才洗手离开。事后西柚几次问唐尼，Mila最后有没有受罪，托尼坚定地说，没有痛苦，它是突然内腔出血走的，瞬间的事。每次问，他都这么回答，这是他的悲悯，和他当初建议尽快安乐死一样悲悯，也没有不依不饶地埋怨西柚优柔寡断，让狗狗多suffer了好几天，狗狗已经上天堂了，就不给主人增添难过了，菩萨心肠。

这是vet的兽医团队

有Tara以后，每次去vet，碰到托尼，他都礼貌地打招呼，但并不寒暄。有次我忍不住地问他，托尼你还记得我吗？托尼说，记得啊，Mila我送走的。看起来我如果不提，他就不提了，毕竟提了大家伤心。动物的寿命比人类短，它们注定只能陪我们一段，此时兽医的慈悲就是帮你放手。然后继续帮助活蹦乱跳的动物，不能沉浸在得失里。

照猫画虎的兽医弟弟

剧中还有一个情节我也熟悉，兽医院老大的弟弟，《德雷尔一家》中的那个整天恋爱上头的 老二演的，是个小混混，上学泡妞，考试挂科，被开兽医诊所的哥哥收在家中管教。有次哥哥感冒，赶上那天村里的人抱着鸡鸭鱼猫狗兔乌央乌央来求医，弟弟被赶鸭子上架推出来出诊。他见一个病患，就冲回屋里查砖头一样的兽医医书，然后照猫画虎治疗，那一天居然也给他对付过来了，现买现卖，成就满满，没出啥医患纠纷。

vet漂亮的姐姐给Tara体检

Mila走后半年，我们有了Tara。这小东西因为先天无名痛，从小就是vet常客，这次Tara的医生是罗杰，罗杰苦于找不到对症治疗的法子，治标不治本，病情好好坏坏，有时候药的副总用本身又酿出新病，大家都很苦恼。有个周日Tara犯病，因为身体剧痛，窝在院里树丛里不让人动它，西柚基本崩溃了，哭腔说我们要失去Tara了。打电话给罗杰，他当时在乡下出诊，农场里的羊病了。电话里说，半小时赶到。这期间西柚一直疯狂地在Google上查，查出一个类似病例，和有效治疗方案。发给罗杰。罗杰回了句，possibility。说好的半小时，结果两个半小时才来。来了胸有成竹，先给Tara打了一针止痛针，然后开药，说了个我怎么也记不住的复杂名词，一种概率很小的基因病，说是自己从业半生都没碰到过的病例。对症治疗下，Tara眼见着活泛了，罗杰告诉我们，Tara还会陪你们很多年，它就是比一般的狗狗要敏感一点。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西柚太脆弱，你比他坚强，塔拉靠你了，Eva。

puppy时代的Tara

西柚被罗杰说弱鸡很不爽，他说哼，说好半小时赶到，结果两个半小时才来，还不是因为我提供的病例给了他启发，肯定是直接回诊所查书和Google去了！算他运气好，给他查到了。

后来我们带着Tara去复诊的时候，罗杰拿出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动物医典，给我们看有关Tara的基因病的那一段，他说自己兽医从业几十年，这是头回遇到这个病例，好像真的就是《万物生灵》中的那本。

有这些经验，再看《万物生灵》，好有代入感。总之兽医在纽村，基本就是生活里的重要成员，他们照顾着人类的宠物和牲畜，也间接照顾着人类的身心。我们多多少少，对兽医都有一些精神上的依赖。

后面的私货：

我老是默认我的读者都蛮熟悉我的生活，上次有读者留言说，原来西柚是老公不是儿子啊。把我逗的。这段是以前写的，给之前没看过公号，不太了解Tara的朋友看看。

Tara这个大个子小胆子的狗狗因为先天性神经痛的毛病，一直在吃一种叫prednisone的药，药对免疫力有伤害，动辄拉肚子，所以不能住狗狗旅馆，我们出门都要请专门住家管狗狗的Robyn到家里来专职照管。小时候四肢剧烈疼痛，查不到病因，差点挂了的黑暗记忆，对Tara有很大伤害，所以这家伙日常表现有点神里神经，怕水怕山怕湖怕海怕陌生环境怕变化怕狗怕猫，江湖塔小胆一枚。一点点异常动静都能惊到它，转头查看的动作非常频繁，终日慌里慌张，呈猴相，但是跟人无限亲，无限信任，早晨喜欢站在床边，把大脑袋往我腿上、胳膊或者肢体任意一部分上一搁，意思是起不起来你看着办，狗等半天了，实在我见犹怜。该名35公斤体重的大型犬，老当自己小puppy，来不来狗躯一震坐上人大腿，或者一歪屁股，跟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腿拄在下面，什么叫人模狗样，了解一下。Tara因为跟我们厮混长大，又被过分关注和照顾，自我认知严重含糊，它认为自己跟人类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对犬只的认同。

西柚说将来他挂了，也不用墓地，骨灰和他养过的四条狗狗混在一起海葬。中国人不习惯这么随随便便提到死亡，我听了有点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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