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三部曲‖有没有香水涂了闻起来像办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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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得邪性水得荡漾的阿姆斯特丹,被西柚不停驱赶着赶路的时候,我就狠狠地想,这么好玩的城市,该跟三两窝心女朋友来,散漫地逛逛买买看看聊聊,被人驱赶着一场一场地喝咖啡算怎么回事。结果今天就有了荷兰女友瑞亚。瑞亚是西柚老友,汉斯的女朋友。
荷兰美食,怎么说呢,动辄一炸,真是没法说,也就鲱鱼受用点
汉斯是一个超好的人,高大强壮,热情洋溢,幽默风趣,每句话都带包袱,我们搭火车阿森到阿姆斯特丹,在Almere站,他晃着大卷毛脑袋出现在站台上,原来专门请假陪了我们。从早到晚,率领我们吃喝9次,盐腌生鲱鱼(Herring),奶酪,炸肉丸(Bitterballen)炸肉卷(Kroket),蛋糕,松饼,冰淇淋,总之阿姆斯特丹街上那些不得不吃的食物,都要坐下下来口,大吃小吃,大喝小喝,晚餐是一顿豪华印尼餐,印尼曾是荷兰殖民地,所以印尼馆子很主流,夜里上还把我们弄回他住的阿姆斯特丹的卫星城Almere接着泡吧,都是他买单。
我的信用卡在荷兰使用频频受阻,当天晚饭前最后一场喝咖啡的时候,当公务员的瑞亚下班后,赶来汇合,我跟瑞亚和当娜被批准在旁边街上shopping下下,她俩都有斩获,我空手回来了,汉斯问你怎么没买东西啊,我哭丧着脸说没钱,刷不了卡。汉斯就掏出钱包来说,用我的卡,跟用自己的一样!跟他在一起,人人开怀大笑,连易怒体质西柚都年轻活泼了20岁,俩人动辄立正摸胡子敬礼各种搞怪,老顽童上面。超级颠覆我对荷兰人小气概念。
次日西柚和当娜提前回Assen,我要自己在阿姆斯特丹逛两天博物馆,他派瑞亚陪我。瑞亚开始时并不想陪,跟我念叨周末必做事情的list,我当时不明就里,直到临出门她到楼上卧室搭配美艳拎包下来,才知道她要跟我一起回阿姆斯特丹。一个劲说你好容易有个周末,不必陪我,我一个人可以。这是真心话,我其实蛮喜欢一个人经历一个陌生城市,有人陪有人领着,就容易不走脑子,变成走马观花游客甲,何况跟瑞亚并不熟,有点强行捆绑的意思。瑞亚坚持,说汉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阿姆斯特丹,她不陪着,汉斯会不高兴。就这么一个你不情我不愿的开始,却突如其来地展开了一段友谊,直接进入频频自拍合影和“我跟你说呀,你别告诉别人”的闺蜜境界,有奇特缘分。唯一缺点就是她像所有欧洲女人那样,喜欢排排坐在临街的大太阳底下喝咖啡,我说咱能坐树荫下吗?她说那多奇怪啊。好吧,如果交到一个好朋友的代价是一脸斑和褶子。现在离开荷兰一个多月了,我和瑞亚像寻常闺蜜一样,在被我传销的WeChat上天天各种八卦和分享生活,像认识了很多年,这段友谊的顺利展开,在比较慢热的我的交友史中,是很小概率的事。
晚上我请瑞亚在阿姆斯特丹最火的中餐馆吃了顿中餐,中餐馆在运河边,二楼视野开阔,如梦如令。我对瑞亚说,我喜欢你的汉斯,汉斯很有女人缘吧,又豪爽又细心又风趣,又大方又会表达又真诚。瑞亚说是啊,经过那么多不容易的人生,没想到还能碰到这么好的人,我们俩有时候互相喜欢得会相对流泪。她给我讲了两人甜蜜和烦恼一样多,美好得想哭,无力得想哭的爱情。
汉斯的好我们都看到了,他也有好人的毛病,就是太好。好人遇人不淑也是宿命,汉斯很容易被女人爱上,也很容易被女人辜负。在遇到瑞亚之前,他离过两次婚,分手过一次比较认真的同居女朋友。每一次被离婚和分手,在财务上都扒一次皮,尤其跟第二任妻子离婚时候,又赶上失业还不上贷款,大房子也被银行收走,一度homeless,到处在朋友家借住。因为他好,跟两任老婆生的三个孩子都喜欢粘着他,他也喜欢当所有人的大家长。我们在汉斯家喝咖啡那个周末,两个女儿就熟门熟路地过来了。
瑞亚说,儿女每个周末都来,平时汉斯忙,我们几乎见不到面,周末又都是跟儿女一起过,完全没有两人世界。汉斯的儿子25岁了,非常聪明,就是不定性,进大学读书,读着读着就不读了,换个专业重新读,读着读着又不读了,汉斯就养着他。父子感情很好,周末一起逛街,年轻人时髦,买的东西都很贵,汉斯曾经算是有钱人,他不告诉孩子们现在的经济窘况,像年轻人一样拼命工作赚钱,维持之前的慷慨开销。瑞亚很担心汉斯的健康,说他看着壮如山,其实身体已经掏空,每天累得三餐都不好好吃,只喝啤酒,下班回来常常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们离开almere那天下午,汉斯就去了挪威,我们在德国时候,汉斯也到了德国办事,疯狂空中飞人背后,都是生计所迫。
瑞亚的情况跟汉斯相反,她离过一次婚,第二任丈夫是富有的收藏家,去年病逝,两次财产分割和继承,成了富婆。她说我有钱可以负担家里开支,可以还跟汉斯一起旅行的信用卡,但是我不愿意给他儿子买衣服刷卡,25岁是成年人了,这不对。他们父子逛街购物,我从来不跟着,一来父子亲密说不完的话,我跟在后面像个穆斯林妇女,特别没意思。二来我也看不得汉斯哗哗哗为儿子刷卡。我的孩子读书工作都很独立,我不接受孩子啃老。她的第二层恐惧就是汉斯的身体,她说她第二任丈夫患癌症,她照顾了四年直到最后,他已经不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病人,她是他的护士。这种经历不能再来一次。前夫去世后,瑞亚没想到这么快遇到美好得不得了的真爱。她义无反顾卖了乡间大房子,搬来almere跟汉斯住租来的公寓,出钱重新装修了厨房和卧室,公寓里装饰了很多品位高端的艺术品包括美貌珍贵的波斯手工地毯古董油画,都是瑞亚从大宅带过来的。
汉斯的公寓挺宽敞的,一层客厅厨房餐厅,二层是大卧室和浴室。瑞亚住惯了大房子,觉得逼仄,算是人到中年为爱受苦。
瑞亚说,第一次进来汉斯的公寓,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看着好心疼。他们也在物色合适的房子买下来。她说她愿意放弃原来的一切,熟悉的环境和朋友,重新开始,和汉斯长长久久地好好地生活。她最大的担心是汉斯会累死,她说她知道一个人从过劳到亚健康到病倒到一蹶不振的所有征兆,他前夫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她太害怕了。
前两天瑞亚在脸书上晒汉斯送她的巨捧生日玫瑰,还发了一张漫画图,画上一个女人在香水柜台找香水,对售货小姐说,my husband is a workahoic,got any perfume that smells like a desk (我丈夫是工作狂,有没有香水涂了闻起来像办公桌)?
本来打算写小气荷兰人三部曲,终结篇碰到一个大方得让人心疼的汉斯,真是事不过三啊。
后面的私货:
人到中年,再指望碰到什么完美王子把你捧手心里当公主,就是心智不全了。中年女子碰到的男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伤害过别的女人的男人,一种是被别的女人伤害过的男人,碰到前种,要自备收复浪子的胸怀和体力,碰到后者,要有疗伤和修复残次品的手艺。总之要么变废为宝,要么废品的报复。一切皆有可能。
这篇是刚从欧洲回来时候写的,之后就遇到爸爸的事情,慌乱八月,没空收拾。现在回头想想,那一趟欧洲的欢乐,像好多好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