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看轻我，不要紧

在星妈们纷纷母爱style的5月里，纪录片《mother'day》很刺眼。亦舒的44岁的儿子在此片中隔空对自幼拒绝自己的母亲说：你好，我是蔡边村，你的儿子，很久不见，我们可以见个面吗。蔡边村在外国长大，估计国文根底不行，也不是亦舒粉，没读过下面这些话，否则不会用纪录片这么高调的方式寻母：

一个人走不开，不过因为他不想走开；一个人失约，乃因他不想赴约，一切借口均属废话，都是用以掩饰不愿牺牲。

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

遗忘是人类保护自身的最佳本能，忘了就要一笔抹煞。

亦舒从没“鸡汤”伺候过读者，她手起笔落，文字诛心，是言情界的鲁迅，对人对己，什么时候妇人之仁过。此番母爱关天，总算是在微博中用小说《妈》的文字做了回应：“小宝，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怀你的时候是那么年轻，但是我要你活着，甚至我亲生的母亲叫我去打胎，我不肯，我掩着肚子痛哭，我要你生下来，我只有十八岁。” 酷吧，亦舒这种在小说百科里里浸淫了几辈子的人了，写尽人间离奇。天塌下来，小说里都有大把现成的话严阵以待。

亦舒是穿着中学校服去交稿的，十几岁就是编辑的追逐对象，字好人牛，谁都不尿。当时，1000字稿费才六块钱，写了一万字，她到百货公司去买了一件衬衣，花了三十七块半。当报馆人问“能否与家人出来一起为我们拍照？”她答“不”。“能不能给张新潮点的照片？”她说：“没有，只有穿老棉袄的。”她最喜欢说的字，就是“不。”亦舒不是不漂亮，但只卖字，不卖脸，不是每个作家都有不肉搏上阵图宣传的本钱，亦舒有。

亦舒的小说和做人三观惊人一致，就是不必像不值得的人证明什么，生活得更好，是为你自己。当年有位老编辑警告属下：“你们不要得罪亦小姐，她未够年龄，杀人不用偿命的。”能想象这个天才少女的不可一世骄横跋扈恣肆人生的出处了吧。17岁爱上才子画家蔡浩泉，低三下四紧逼盯人狂追不舍离家出走也要得到，结局现在知道了，这场婚姻维持三年，孩子归男方抚养，说永不联络就永不联络。亦舒说过，要生活得漂亮，需要付出极大忍耐，一不抱怨，二不解释。二人之间龌龊几何，发生过什么，完全尘封，总之骄傲如亦舒，你怎么吃了我的自尊会让你怎么吐出来的，即便曾经爱人，亲生骨肉生离死别在所不惜，不是一般的狠。

反过来想想。如果一个女人17岁恋爱，并为恋爱扎实买单，19岁生子，而这个女人碰巧是心有玲珑，旷世独立，才华横溢，注定盛开的稀有品种，她或早或晚注定狠狠告别满目疮痍的“青春期”，决绝否定情感想象投射对象，并心狠手辣把相关生活痕迹抹杀得一干二净，走向自己更复杂更坎坷更多舛更归于本质的一览众山小的未来，永不回头。从这个角度理解香港文学的传奇亦舒，而不是用普天下伟大忘我母爱那根公尺软索一绑拉倒，会降低一些惊天抢地的诧异。

世界上有那么多管生不管养的男人，偶尔出个抹杀从前继往开来的奇女子平衡下，跪安吧亲们。至于孩子，也不要过多夸大阴影，有阳光就有阴影，他们不是有这个阴影就会有那个阴影，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无论众星捧月还是孤星血泪，美女贫寒是阴影，富少骄纵是阴影，凤凰男就是阴影本身，家世显赫千万宠爱唯有长得不够漂亮的阴影还足以杀人呢，未来真是是要看自己造化，别来不来就赖阴影。

亦舒早就把狠话撂下了，人是不能比较的，上帝并不公平，生命是一种幻觉。我们活在世界上，不是为了求人们原谅。别人要误会，让他误会好了，别人看轻我，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