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一周，我这个见不得阳光的人暗爽了一星期。虽然文森特登陆那天在外面狼奔豕突，湿了三身衣服，次日早晨，到地库开车，见到小白整个车头包括前挡风玻璃基部和排气孔厚厚盖了一层细幼小树杈和树叶，吓一跳。这就是夜班归来路上所赐，当时风雨狂作，车都快被吹飞了，好容易开回村里车库，锁了车头都没回，直到早晨见到小白被伪装成很战地2B青年的样子，忍俊不禁。虽然最近只要走立交桥下就会出现灾难幻想症，比如华强北立交桥下穿过，地上坑坑洼洼，左中右三道车流交汇，尤其进红会医院的车挤成一团。比如后海滨路立交桥下遇雨变成小河规模，冲过去的时候，浪花四溅，感觉水陆两用……会想象此时如果大水淹没，我学了再多自救知识，怎么在等待内外水压一致的时刻推车门，怎么拔椅背撬车窗，事到临头除了手脚发软束手无措没第二个可能。

鸭子一直在问一个市长们关心的问题，北京的大雨如果放在深圳，会怎么样。这个问题好像官方已经有善意答案，广州和深圳父母官纷纷表示我们也不怎么扛得住，这个回答太小心翼翼给首都面子了。本市民觉得相反，经年台风暴雨考验，深圳的确是跨越了上世纪动辄市区全面成泽的阶段，那么谦虚干嘛啊，注意我说的是市区。上世纪90年代，笋岗路上暴雨后乘风破浪行大船的壮观一景儿记忆犹新。我在微博上说，1992年那次大水，在富临吃饭，出来时候已经成泽国，全城交通中断。那时候年轻，淌水就走，很多次过齐腰大水，叽叽嘎嘎高兴得不行，偶尔还会被神勇大车经过兜头淋个透，从罗湖回福田走了几个小时，事后大病一场。次日在电梯里碰到深圳长大的小同事，没头没脑地说，你齐腰涉水的时候，我在和平路海关大院家里窗口瞄着呢。这种从围脖到现实无缝衔接的对话，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显得魔幻有趣。

北京悲情过后，天津人诙谐登场，一组城中大道变大河中，遛狗的遛狗，划船的划船，捞鱼的捞鱼的照片在网上热转，像场嘉年华，北方人特有的乐天幽默力透网页。八子住南三环劲松桥边，说“5.21”跟瑞老太在30楼阳台看了一晚上海，说大雨里北京人一直很乐呵，给每辆从桥下积水冲过没熄火的车鼓掌喝彩，行人则互相搀扶着过齐腰积水，嘴巴里唱着蹚蹚蹚京剧过门，晃着肩上演“涉水”折子戏，有人腿脚不利索，亮相肩晃猛了不小心栽水里，赶紧爬起来。其实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最是乐观，只要别弄得生死隔绝，苦中作乐的本领高强。尤其我这种阴生植物逢大雨之夜，睡得爆香，梦里走在一个内海湾，在沙滩之间有个窄长的堤坝，我先是走在上面，水从四面弥漫上来，慢慢被淹没的沙滩粼粼发光，突然堤坝像达利的手表一样，波涛弯曲，人在上面站立不住，干脆仰面躺下，感觉大海来收我了。亲水之人，梦里完全没有恐惧，还发了个彩信谁谁，说姐马上沉没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