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桃姐》的作用之一,是无论怎么得过且过的人,都会顾影自怜想浮想联翩到自己的老年吧。
其实我从小就在考虑老年这事了,小时候是无限畏惧,把老年等同于死亡,幻想被衰败死亡黑洞吸收的瞬间,能把自己吓哭了,等家里人发现了过问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说牙疼或者肚子疼,所以善待那些支支吾吾宣布肚子疼牙疼的孩小吧,他们正思索生死大事,小小心灵哲学当家。青春在手时候想到老年,会很戏剧,要么老当益壮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要么狐朋狗友聚众建个“死得其所”五星级养老院,互相搀扶互相嫌弃热火朝天过老不正经的日子,要么离群索居像大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也说过活到30岁为止,盛开酴醾,戈然而止这类被一代代女孩重复的可笑文艺词儿。
现在呢,人到中年,开始真正了解自己,痛彻心扉经历亲朋病痛和别离,老年日益变得形状清晰,真实可触,总之现实主义占了上风。年轻时候活在别人的评价里,活在从众价值观中,活在虚火虚妄虚荣心里。荷尔蒙潮水退去的性格沙滩上,一切露出本来面目,性情沉淀,稳定从容,五官清淡,性情饱满,不再为别人盛开,懂得关注自己内心,体谅自己的性情能力局限。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爱热闹社会属性强大的人,以前夜夜笙歌风风火火笑脸全世界,好委屈自己啊。在这样的前景下,适当与社会脱节然而身体尚无大碍的老年生活就相当地顺应和值得期盼,终于来到属于自己的纯粹时空,无需服役无需勉强无需违背地活着了。
老了嘛,早晨起得都不会太晚。晨曦一片烤得微脆的面包,厚厚涂层果酱芝士多好。上午时间,我可能还是会写作和阅读吧,一辈子的生活主旋律,老了也不可能说改就改。我很好奇那时候我写啥呢,不会还写专栏吧,一辈子也太没长进了。无论写什么,那时候应该比较从容了,不再被提前症所困扰,我一直觉得自己有提前症,人在精神上分裂成两个,一个自己被另外一个自己终日追杀得鸡飞狗跳墙,其实忙活的都不是今日必毕之事,什么都要提前,如果真有2012灰飞烟灭那日,我肯定是最痛心疾首白干了好多事的那个人,都是提前闹的,人家善于拖延的,在地球万径人踪灭的时刻,万重恐惧之余偷着乐一把,终于拖过些不老少事,赚了。
老了有生之年之月之日倒数,人生再不从容搁置,还等什么时候。当然也会出门旅行,不会太多,旅行的主要形式就是换个更美的地方住住,而不是猎奇和奔波,那些年轻时候扑腾都够多了。另外,我应该不是一个唠唠叨叨的烦人长辈,我整齐芬芳零食丰富的小窝晚辈来去自如,来了保证好吃好喝,有礼物拿,看着贪婪如年轻时候我的孩子们,贼不走空进进出出,心满意足。
叶德娴接受采访时候有句话我最触动:我有洁癖,希望活到自己不能料理自己的卫生为止。这样就有了行动纲领,就是尽量延长自己能料理自己的卫生的年头,好好锻炼,好好吃饭。看过一部荷兰片子叫《陪你到最后》,生死平静,自主尊严,荷兰人是世界上最早合法安乐死的国家之一。于是有了这个有点难度的愿望,梦想终老那个郁金香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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