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二中午疲惫地回到家，把所有衣服换掉，开洗衣机，进浴室冲凉洗头，然后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眼皮在跳，脑仁在跳。对于夜班工人甲来说，早晨七点起床肃立一上午，体力和情绪的透支还在其次，去的地方是人生终点站，送别亲爱同事。

  周末夜里梦中手机短信震动提示，迷瞪中看了眼，天亮醒来，我想我做了一个噩梦吧，摸索到梳妆台上手机，把震动调回正常，短信跳出来，一个小妹妹同事午夜两点走了，不是梦。胃里一搅，开始剧痛。

  缟素站在追思会上低头看到自己裸脚凉鞋蔻丹有点刺眼，后悔没穿袜子，不过小妹妹应该不会介意吧。我们曾经共同在凤凰电影台做过一档说电影的节目，节目分三Ｐ，我懒，每次一套衣服到底，她总是明星似的带一个巨大的袋子，准备至少三套衣服和很波普的首饰，休息的时候忙着换。那些宽宽大大的嘻哈体恤叫我看就是图案和颜色的区别，视觉上没什么差异，她招牌坏笑着说，姐这里面讲究大了，你不懂。八○后的姑娘，会觉得这种亚光蔻丹太老土了吧，一点也不ｂｌｉｎｇｂｌｉｎｇ。我在泪光中想。

  然后是一个月前。也是周末上午，我在北大整烂脖子，医生的手在后背胸椎体错缝的地方用了劲道，痛得泪流满面，不能止住，医生说，这个哭法，不是脖子闹的。还开玩笑说，一会治疗完就去莲花山走路，哭后运动对颈椎病最有效，秘笈来的。一点接玩笑下茬的力气都没有，因为那天做治疗的时候我手机里的短信是，一个我同年同月同日同家医院出生的同事好朋友，刚刚走了，她昏迷前一天去医院看她，紧紧拥抱那个瘦瘦的身体的感觉和温度，还在手臂之间，痛彻心扉。

  这之后，每次去海岸城、ｃｏｃｏｐａｒｋ，路过她生病后，我接她出来坐过的地方，千味涮、满记甜品、星巴克、ＩＬＬＹ、寿司店，我都会魂飞魄散地深深望过去，不知道想望到什么，除了她，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认识同家医院同天生下的其他婴儿了吧，那个普通的一天，几个普通的婴儿赤条条来到这个苦难世界，然后各自长大，在命运的罗盘上狼奔豕突风云涤荡，纵使相逢不相识。只有和她，长大求学工作，被命运的筛子折腾了个够，又遇到一起了，当初知道彼此来处后惊喜到目瞪口呆，使劲说以后我们每年都要一起过生日啊，我们从一个宇宙节点来的，巨大缘分，她现在去哪了？有时候还会回来这些地方转转吗？

  电影戏剧中最多浓缩人生，生死是永恒无敌主题。如果周末有空集中看几张碟的话，可能经历好几场生死，夸张的，残酷的，缠绵的，惊悚的，畸形的，穿越的。还有现实中，随便翻翻报纸，韩国明星自杀，恐怖头子被射杀，龙卷风卷走性命，地震引发海啸之后的核辐射是悬在所有地球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秋后算账早晚算账。我们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老三老四皮糙肉厚心宽体胖，想开了无所谓爱谁谁，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看起碟来明目清肝，转身沦陷较劲傻干。那是因为没有体验到彻骨之痛，只有你身边昨天还一起喝咖啡一起逛街一起工作的人离开，看着躺在鲜花中再也不会醒来的人，那种回天无力的无助和迎头击中感，铁布衫一样笼罩下来。

  我在ＭＳＮ上对老友说，一个月去两趟沙湾，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