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希版话剧《甜蜜蜜》观后

    黄啸

    上周五晚上去看《甜蜜蜜》，入口处拥堵着很多拿着花的少男少女，衣着浪漫，幸福洋溢，由衷的渴望和忘我写在年轻的脸上。朋友凑过去问，粉丝？谁的粉丝？“林心如的粉丝。”捧花女孩快乐地回答。我们几个火星人面面相觑着说，真有粉丝这回事啊。不当粉丝，也有不当粉丝的好处，可以很纯粹和包容地对待戏剧，物喜己悲，喜欢得单纯。

     白展堂沙溢首演没赶到现场，一点没影响观剧心情，觉得Ｂ角雷雷也相当不错，就是意气风发的七十年代的小混混味道。想想看，雷雷以及《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中的方言、李白玲所代表这些七十年代小混混的整体素质，显然高于当今混混，当今混混都直接往杀人越货上混。那些好身世的子弟，放在今天都忙着受精英教育时刻准备着当栋梁呢，十七八岁的孩子，不是高考严阵以待，就是奋斗着美国的长青藤ＳＡＴ，哪有余力当人文混混啊。在七十年代就不一样了，就算老爸在位，今天在台上，明天被打倒的，某种程度上说，残酷环境下，人性更加趋于平等，登天和戗地一线之隔。孩子们在那种稀薄而纯净唯美的空气中，像棵棵小白杨一样拔地而起，凛冽风中，歪戴军帽，脸色红润，谈一场永永远远的恋爱，只有那个年代了。所以，张艺谋把宝押在《山楂树之恋》上，也是想发一笔纯情财。看来，想找纯情故事，必须回到七十年代。

     尽管林心如保养精良、粉丝鲜花压境，我还是说几句得罪人的实话。她周身台湾女孩的温婉气质一点也不知青，虽然她出演的是一个刘慧芳前传式的无我（比忘我更高级别）人物，但还是两股劲，台湾女孩子身上独特的气质和腔调，大陆女孩子很难临摹，这也成为她们出演内地角色的掣肘。电视剧版《甜蜜蜜》没看过，所以不存在先入为主的问题，就是左看林心如不像，右看林心如还是不像。话剧的明星效应对我是不起作用的，喜欢话剧，喜欢那种手工艺感，演技好比什么都重要，不需要脸熟，熟了反倒觉得你是谁谁谁，不是角色了。

     再说雷雷Ｂ角，我居然在网上一点点也没查到他的资料，所有的宣传和剧评，都是冲着沙溢来的，溢美之词如滔滔大海，没有一句留给这个年轻的Ｂ角。这孩子的气质，痞中有纯，天生的大哥感，演得真不错。样子像我一个朋友的儿子，也在学表演，朋友很为儿子将来的从艺之路忧虑。娱乐圈是多势利的名利场啊，年轻人苦熬阶段太让人心痛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得出来。有这层联想，我会很怜惜这个雷雷，想着他跟着排练了这么久，终于因为意外可以登台了，很多Ｂ角都是这么出来的。所以，为他鼓掌吧。分手时候，把信物钢笔往地上一甩那场戏，真是看得有点眼神朦胧。一生中有幸遭遇这样的感情，即便从此银河阻隔，也值得吧。

     中年雷雷于和伟的两难表演得到广泛共鸣和褒奖，跟这部戏眼在这里有关。这部戏的戏眼其实在“中年”二字上。导演说，这是一部关于中年危机的戏。少年意气敢作敢当的雷雷变成了庸常的中年人，家庭生活死水一潭，事业没影，每天睡闲逛下棋睡懒觉，这是很多热情消耗殆尽的知青人到中年后的现状。这时候青春的爱人回来了，心如撞鹿，酒撞胆色，我怎么就不能作个决定呢，我要离婚，我要和爱的人永远在一起！然后，就像雷雷自己说的，自己总是晚一步知道真相，生活在他背后，暗结连环套，那些让人无法承担的真相啊。一个女人为了她，什么都不做；一个女人为了他，什么都肯做。一个是青春爱人，一个是老婆爱人，她们都为他给出了自己的一生，那么哪个承诺是有效的呢？不惑之年，和谁，永远在一起？话剧版选择的是回归家庭，失去的已经失去，不要再伤害眼前的。导演高希希说，这个话剧是献给他太太的。话中玄机，很让人羡慕。每个人的一生，多少险境多少沟壑不足与人道，导演却可以把宣言和承诺，拍成话剧，演给千千万万人看。

     其实也有不少逻辑不太通的地方，比如林心如对许大马棒的不憎恨。按照我的理解，叶青这个角色越是表面平静，越是爱恨清晰，不会因为岁月流逝，对把自己一生毁掉的人心存善意。再比如雷雷判若两人的变化，虽然理论上可以理解，但是戏剧交代比较粗糙，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无论怎么样，很久没看话剧了，坐在剧场里，聆听恋曲１９７０，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