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我并不是一个热情似火的人,但是总是不能拒绝玛亚。做她编辑的时候,她交稿磨蹭到最后一刻,从不忍心骂她。还有就是现在,她打来电话,说这个周末,你帮我的新书写个序吧,她不知道我的周末多珍贵吗,就是不能拒绝。多数时候,我都是朋友中需要被稍稍忍让一些的那个,按照能力守恒定律,我的耐心付出方向之一,就有玛亚。跟玛亚说话,我都会被她带得速度慢下来,我很牵强地想,我是喜欢这种由衷地慢下来的感觉吧,因为自己不能够,所以有点纵容她。
幸好我看过玛亚文章,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滥用优雅这个词,否则真的会不能免俗了。她在文章里说,假如走得慢一点,穿得雅致飘逸点,上班时间可以去偷喝个下午茶就是优雅的话,那么世界上脾气最臭、走路飞快并且边走边抽烟的法国女人就不会以优雅著称了……在巴黎的街头,你看到的地道的法国女人都是穿着简约的职业装,指间夹一支香烟箭步如飞的,她们同时还被称为世界上能够把长裤穿得最好看的女人。而如果她们开车,也是最会闯红灯冲绿灯的那一个……在个性与节制、优美与不羁之间她们有你无法捉摸的定律,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法嫁接的。那么个替代优雅这个概念的说法,玛亚就是从上帝那里,盗取了美丽密码的女人,在恍惚与专注,马虎与细节,亲昵与距离等等一堆自相矛盾的数据中,从容通过。
玛亚的名句是,衣服做不好时就写文章,文章写不好时就做衣服。事实是,玛亚是学服装设计的,写一手好文章。这让玛亚的文字,有了美的渊源和出处。她写的时尚文章,富有生命,笔下的白衬衫、格子裙、黑发、奶茶……都仿佛精灵一样,有自己的身世和哀乐,那些文字让人看了沉静下来,和她一起想入非非。她是我们当中美好的布道者。准确地说,玛亚帮我花了很多钱,我梳妆台上的诸多对付脸和手足的瓶瓶罐罐,都是按玛亚给的目录买的。除此,我们会不定期交换一些温暖的关心和安慰,不追问对方的细节。我们相识在渐渐固步自封的年华里,彼此再接纳,也很难变成随时随地交换心事的腻友,我们远远地互相注意着,感谢生活赐给你这样的朋友,即便不见面,不通电话。
玛亚的文字常常因为乡愁而忧伤,她从不遥远的广州来,一次次地回到广州去,我做她的编辑的时候联络她,她常常是在回广州的路上,或者回到广州。她说,从前我忧伤是因为我思念广州,现在,我比以前更加忧伤,因为我发现自己不再思念广州了。我会被这样的句子给击中,因为这就是我对北京的感情。我们同样是在深圳的生活细节里越陷越深,渐渐皈依的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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