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傅聪的最初认识,都来自《傅雷家书》。《傅雷家书》是一本“充满着父爱的苦心孤诣、呕心沥血的教子篇”,也是“艺术学徒最好的修养读物”,自1981年出版以来畅销不衰,至今已发行一百多万册,被认为是现代版的《颜氏家训》,或者是中国版的《爱的教育》,在“新时期”以来的中国产生了巨大影响。
傅雷当年谆谆教诲的傅聪,如今已是誉满天下的钢琴大师,但他是怎样从一个青年,成长为一个艺术家的呢?走出《傅雷家书》之后,他在生活与艺术上经历了怎样的波折,有什么追求与思考呢?这是十分引人关注的问题,《走出<傅雷家书>——与傅聪对谈》一书便回答了我们这样的疑问,它收集了傅聪的17次对谈,从1956年傅雷整理的《与傅聪谈音乐》,到2002年接受陕西电视台的访谈,跨度近40年,并附之以评论、照片和新发现的“家信”,为我们展现了傅聪在不同时期的所思所想,让我们看到了一代艺术大师的成长历程。
在这些对谈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傅聪对艺术的执著。作为一个钢琴大师,傅聪对钢琴演奏艺术精益求精,他每天都要练琴七八个小时,最长的达到十几个小时,即使要登台演奏,也要练五六个小时,在不同时期的访谈中,傅聪反复强调一位波兰钢琴家的话,“一天不练琴,自己知道;两天不练琴,朋友知道;三天不练琴,听众知道”,即使在一个手指受伤时,他也不顾医生停止练琴六个星期的忠告,仍坚持练习,竟然还以九个手指在香港举办了一场音乐会,真是令人敬佩。在谈到琴艺时,傅聪很少强调天赋和技术,他甚至称赞很多年轻人在技术上比他要好,但练琴的勤奋与执著,无疑是傅聪之所以成为艺术大师最重要的原因。
不止是钢琴,傅聪中西文化的根底很深,理解也独具特色。他认为萧邦的艺术境界最像李后主的词,有一种特别无可奈何的悲哀和忧伤;他还觉得舒柏特的音乐最接近陶渊明的诗歌,有一种自然和人的感应;而德彪西的作品有一种“无我之境”,如同“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的境界。至于莫扎特,在傅聪的理解中则是贾宝玉加孙悟空,他像贾宝玉一样对所有人都有一种同情与温柔,但他在艺术上的才能则像孙悟空一样变化多端,随时随地都能编出美妙的音乐来,在另外的访谈中,傅聪又将莫扎特比作莎士比亚,比作李白,比作庄子,莫扎特像莎士比亚一样,对笔下所有的人物(即使是“坏人”)都有一种理解与爱,又像李白那样天才横溢,而他晚年的作品则像庄子一样,既深邃,又天真。在对这些音乐家的理解中,傅聪还融入了个人的感情,他认为弹奏萧邦是在表达“自我”,“为什么我个人对萧邦的感受特别深呢?可能因为我也是离乡背井这么多年。”
他认为德彪西“其实只是意外的生在了法国,他的心灵根本上是中国的。”而莫扎特,则是他音乐上的一种理想。傅聪的这些独到见解,是与他对东西方文化的深入理解分不开的,而这则得益于傅雷的教育与他个人的积累。
“做人第一,其次才是做艺术家,再其次才是做音乐家,最后才是钢琴家。”这是傅雷在“家书”中的一段话,对傅聪的成长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这也值得是所有想在艺术上有所成就的人认真思考的。与傅聪相比,国内弹钢琴的青年人缺乏的不是技巧,而是如何做人、做艺术家、做音乐家。傅聪并不认为在国际上获奖能说明什么,最重要的是要能享受音乐的乐趣,而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能保持赤子之心才是最为难得的,傅聪正是在傅雷开创的大路上,凭借自己的悟性与苦练,才最终成为一代大师。
如果说《傅雷家书》的主角是傅雷,那么此书的主角则是傅聪,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艺术家是如何成长的。同时我们也不应该忘记此书的编者,傅雷的另一个儿子、傅聪的弟弟傅敏,正是他默默地收集了这些材料,并说服傅聪将此书出版,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向傅聪艺术的大门。
《走出<傅雷家书>——与傅聪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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