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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来船了。明天。

姜晓把这消息告诉海波时，海波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心里清楚，代爽这一走，他们的婚姻也许就结束了。这两个月过得算什么日子？睡在一个屋顶下，却像两个冤家。也好，这名义夫妻总算是熬到了头，倒不如和战友们快快活活地在这小岛上过，起码闹个心情畅快吧？让他既感到遗憾又感到宽慰的是，他始终没有占有代爽——从心到身体——如果他们分手，他可以说是对得起她的。

代爽独自一人收拾东西。听说有船，她当然高兴。可不知为什么，心绪突然飘乎起来。她想起那个梦，那个海波被小姐妹挽着手臂的梦，想起自己在梦里急吼吼的样子。结婚以来她一直都感到和海波不会过得长久，在岛上住了那么长时间也还是这种感觉，可真要走了，真要散了，心里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这些当兵的在海岛上的生活值不值先不说，可他们身上透着一股子劲头，一股在别地儿找不到的劲头，这股劲头是什么她不知道，也许就是他们常说的精神吧。这世界也真是太不公平，凭什么单单这帮兵要死守着这份艰苦、孤独和清贫，那么多人却能舒舒服服地赚大钱，享受生活。想到这，她自己脸红了，不要说别人，你自己不也过着那样的生活吗？在岛上住了这两个月，她开始怀疑以前的日子，甚至怀疑以前的生活态度了。不要说别的，那种颠狂的岁月真有点对不起这些兵们。也许回去后她会试着换一种活法，至少不能再像原先那样了……

所有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一件一件码进旅行箱里。最后剩下的是那套意大利名牌。紫色胸罩和三角内裤，带着蕾丝花边，丝质的布料泛着幽光，显得名贵，不时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是一种名牌香水的味道。蓦地，代爽脑子里升腾起了一种欲望，心跳有点快，血液明显地往脸上涌。她立刻意识到是一种想把自己彻底交给海波的欲望。怪了，她自己都纳闷，在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甚至在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事情都没发生，临要走了，怎么会……她努力克制着，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和海波不会长久，犯不着的。但她依然不自主地拉上了窗帘，一粒粒解开衣扣，褪去了所有的衣服，再细心地穿戴好紫红色的内衣。是为了海波，也是为了自己，为自己的第一次。

晚饭时，代爽显得很异样。为了给她送行，队里特地想办法加了两个菜。队长举起啤酒杯说了些祝她一路平安的话，代爽竟举着啤酒瓶回敬大家。她说我吹完这一瓶大家随意，在兵们惊讶的目光中，她真的一口气喝完了一瓶啤酒。一群男子汉拼命鼓掌要她再喝一瓶。代爽说要喝可以，我和海波俩一块儿喝。海波觉得奇怪，今天她是怎么了？难道人要走了性格也变了？他架不住大家起哄，只好用牙开了一瓶，呆呆地等着代爽。代爽说我和海波喝交杯酒好不好，兵们当然高喊好。她拉过海波，右胳膊绕过海波的脖子，在他的左肩头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酒。泪水和着啤酒把海波的肩头浸湿了一片。官兵们还在欢呼着，她拉起海波奔出餐厅。

回到小屋时，代爽已经满脸通红。她是有意要那么喝的，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喝，也许因为要走了，也许以后不会再有种机会和兵们这样喝酒了吧，也许只是为了给海波一个补偿，就在今天晚上。

代爽当着海波的面褪去了外衣，褪得只剩下意大利名牌。洁白的身子、紫色的内衣，多么性感的组合！绝版！海波会无动于衷吗？绝对不会！她脑子已经腾云驾雾，眼前的海波也不那么清晰。“你要我吗？”她眼光散淡却很温情地问海波，“今晚帮我擦身子好吗？你帮我擦过的，我要你擦、要你擦吗！擦完了我们就结婚……”她边说边倒在了床上，自言自语地说着些旁人听不清的话，人已经不清醒了。

海波在一旁却格外清醒。床上的代爽很近，近得伸手可及，绯红的脸庞，雪白的身体，紫色的内衣，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水味，一切都向他暗示着什么，可是他没有去触碰她。他不是不想，代爽的样子很诱人，再说他俩也是夫妻，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可他还是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去碰她。他早就感觉到了与代爽之间的距离，此时，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这距离有多么巨大，代爽不属于自己，有一纸婚书也说明不了什么。代爽是对的，一个喜欢享受生活的女孩有什么错呢？她不想与一个当兵的生活也是没有错的，因为自己不可能给她带来快乐和享受。代爽是现实的，现实是不能指责的，指责现实的人自己就是不现实的。在海岛这十几年里，自己过得挺开心、挺充实，是其他任何人体味不到的一番经历，这就足够了，就值了。要说遗憾，就是自己和社会远了，甚至有了点恐惧感，明知以后一定要回到社会中去，可总不想去面对，以至于每次服役期满时，总要想法再转下一期，总想在岛上再多呆两年，目的就是再晚一点重返社会。可时间越长就越不习惯、越不敢，甚至是越害怕。这几年探家从来没有在家住满一个假期的，每次假期过了一半就呆不住，急着想往回赶，只要一上岛，人立刻就神清气爽。真是怪了，别人都说海岛苦，可我感觉不出它苦在哪？

醉酒后的代爽处在半昏迷状态。她不时地动弹手脚，双眉间显现出痛苦和烦躁的表情。起初脸是红的，慢慢地从脖颈到脚趾都像被染过的一样，是那种通红通红的颜色。海波从桶里打出淡水，为她细心地擦身子。之后，小心地放下蚊帐，转身出门，走向深墨黑的夜色和夜色里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