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子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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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并非低级的艺术 |
郭公子的乡愁
(郭博在开幕式上,神情有些落寞。)
记录上海城市50年变迁的“记忆中的上海——郭博先生捐赠摄影作品展”,正在上海图书馆举行。上周日开展那天上午我去看了,九十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他的儿子推进来,接受大家的掌声,接受奖牌,并吃力地致谢。但老先生毕竟年岁大了,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清楚。这一瞬间,我真切地感到岁月的风霜简直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停地削割人的面容。我在十多年见过他,那时他还相当风流,老克勒一个。
大家都知道郭博是一个摄影家。他拍的不少城市建筑的作品,似乎,他很讲究建筑本身的质感和线条,而且黑白色调为主,粗犷而精致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统一。他使这座城市固定地拥有了一种莫名的乡愁。
郭博是郭沫若先生的次子,1920年3月15日出生在日本福冈县的博多,他的母亲就是郭沫若的日籍夫人郭安娜。郭博年幼时就显示绘画天才,读小学三级时,正好碰上日本天皇登基,郭博就将自己的一幅作品送去参加庆祝天皇登基的画展,结果得了个一等奖。郭沫若当然非常高兴,就给郭博买了一套油画颜料,母亲郭安娜则给儿子买了一架柯达照相机,自此,绘画和摄影同时成了郭博的两大爱好。抗战烽火燃起,郭沫若应召回国,在政府担任要职,郭博跟母亲留在日本。后来有小日本欺侮他,他不买账,跟人家对打。在中学学习期间,郭博因为成绩优秀而提前一年毕业,同时入京都大学建筑系。21岁毕业后,参与过日本的许多企业的建筑设计。
1955年,郭博回到国内,进入上海建工局设计公司工作。他为上海这座城市设计了不少作品,比如希尔顿大饭店。与此同时,他也开始了漫长的摄影生涯。50多年来,他利用节假日身背相机,穿梭在大街小巷,田间地头,建筑工地,记录了上海日新月异的城市变迁。
上海历史博物馆的王毅他告诉我,去年底,郭博将2万余张照片加底片捐赠给正在筹建中的上海历史博物馆。
这次展出的120余幅作品是捐献作品的一部分,分为老建筑、市井人生、消逝的民居、苏州河等板块,较为全面地反映了郭博先生的摄影理念和艺术成就。
(郭博拍摄的老城厢)
让观众感动的是,郭博拍摄的画面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比如老城厢里的董家渡路、外咸瓜街、糖坊弄等,都是上海建城后形成的街道。那些路面,在郭博的镜头中还铺着平整的石头,逆光中走来两三行人,那就是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弹硌路和城里的“土著”。现在,随着城区改造,它们已经“作古”了。还有看上去杂乱无章的杂货店和冷饮摊,赤膊的男人和穿睡衣的女人,晒太阳的老婆婆等,他们都构成了老城区日常生活情景,是对远去岁月的真情留恋。我们由此知道,那个时候,紫雪糕还卖一元钱一块。再比如,虹口区霍山路、舟山路一带的洋房,多少烙上了日本的印记,也许正是这种“和风”样式,触动了郭博的思绪。他特别爱观察这些建筑的细节,窗子上的铁栏干,老虎天窗前的花盆,阳台上的一把破椅子……在半个世纪里面,它们是随时变化着的,因为城市与人,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产业化。于是,这些街区的景观,在他镜头里似乎多了一些感慨与沧桑。
我看到不少闻迅而来的老年观众,在照片前勾留时间最长,他们在寻找失去生活,模糊的印象和尘封的记忆。他们内心无比惆怅,再过十年或二十年,上海还在,变化还在继续,而属于个人的记忆肯定是烟消云散了。他们还会告诫自己的子孙关注这样的图像。但我也注意到,孩子们对这样的画面真的有点茫然。
从摄影展出来,到中远两湾城去看房子,听朋友说,沿苏州河最后一幢楼即将开盘,一定要我抓住机会。我去了,也进入十几楼的毛坯房仔细看了,周边的环境和整个小区的格局,如果按开发商的要求,应该是不错的,规整而庞大,但每幢楼都是一个模式,那是格式化生活的集中体现。再俯瞰苏州河,还是一条黄线,不过平静了许多,但苏州河平静了,还算苏州河吗?在这里,看不到上海城市的性格和文化积淀,它与其他暴发的城市一样,都在声嘶力竭向现代化和国际化进军,却丢弃了自己的个性与风格。这个城市如果都这样搞的话,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