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音乐中心主楼

音乐中心也是密特朗的九个国家项目之一，位置在巴黎东北角的19区，坐地下铁到Porte-de-Pantin 站下，出来就是。这里是一大片庞大的文化建筑群，有国家音乐中心（Cite de la Musique），还有科学博物馆（city des Sicences et de l’Industrie），还有一个圆球形的全景电影院，叫做“the Geode”,同样是尺度庞大，却有点不聚人气的。在科学中心对面，有好多现代高层住宅，是和传统的巴黎完全不同的一个区。那个位置，刚刚和北京现在中央美术学院、798厂那片在望京小区、大山子一带位置相同，再往外走，也是机场，那是戴高乐国际机场了。

去年春天，我去巴黎，春天的巴黎的天气是很难预测的，虽然我每天晚上都看BBC的欧洲天气预报，但是仍然无法预测第二天是否下雨。天天带着把伞出门，万幸天天不下雨，最后放心了，不带伞了，结果下了场大雨，把我堵在巴士底广场附近的一家漫画书店里，我是个很喜欢漫画的人，并且喜欢欧美漫画多于日本漫画。法国是漫画大国，那个书店大约是巴黎最讲究法国品味的漫画书店了，不但有漫画书、漫画杂志，还有名家签名的漫画海报卖，外面瓢泼大雨，室内温暖如春，一只花猫在漫画书架中慢吞吞的走来走去，在我的腿上蹭蹭，好开心啊！不过那场雨就让我破费不少，雨停的时候，我是拿着一堆在书店买的法国漫画离开的。

去看波赞巴克的巴黎“音乐中心”建筑，也是一个怀疑要下雨的早上去的，带了伞，到了那里，居然出太阳了，巴黎春天的太阳很令人开心，不像我们加利福尼亚的太阳，那种万里无云的炙烤，除了躲在室内，简直无处可遁；巴黎的太阳却是煽情的、妩媚的，照着那个美丽的城市，令你特别开心。坐地下铁，在Parte-de-Pantin站出来，太阳穿过云翳，照着春天的嫩芽，也照着波赞巴克的音乐城建筑，看见一群背着乐器的男男女女赶去参加早场排练，建筑中传来阵阵钢琴声，真是好陶醉。

我自己很喜欢波赞巴克的作品，在洛杉矶，去年我应解构主义建筑家艾里克.欧文.莫斯（Eric Owen Moss）在他担任校长的南加州建筑学院教过建筑史课程，在那里认识了两位曾经在让.努维尔设计事务所工作过的法国建筑师，两口子，都高大、漂亮得很，课后我们在停车场遇到，寒暄几句，我问他们对波赞巴克的看法，那美女立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说“天啊！克里斯提安”，我说“怎么了？”她说波赞巴克是她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了，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看见他来大学讲课，总有种眩晕感，实在迷死人。他丈夫在旁边笑笑，倒也毫不妒忌。

法国就出这样的迷人的男人，好像好多年前的阿兰.德龙一样，波赞巴克就有这样的气质和长相。头发略微有点乱，胡子刮得两颊青青的，有种淘气男孩的羞涩和调皮，法国人说他有双“烟灰色”的眼睛，永远穿件风衣，戴顶软呢帽（法国人叫fedora那种），有些评论家说他是建筑界中可以印在挂历上的俊男级的。我见过他一次，实在好看的一个男人。风度翩翩，讲话斯文，可爱极了，周围的女大学生眼睛都冒出火来。

克里斯蒂安·德·波赞巴克（Christian de Portzamparc）可不仅仅是个漂亮的高卢男人，他是法国当代建筑的领袖性人物。1944年出生于北非摩洛哥的卡萨布兰卡（有些人说：你看，他连出生的地方都这样浪漫，显然是指1942年那部脍炙人口的电影《卡萨布兰卡》，我们翻译做《北非谍影》的），他在1945年随家人移居法国，在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学习建筑，1968年毕业，1969年开设自己的设计事务所，从事建筑设计业务。从资历上看，简直平凡到极点，不过他却能够通过各种机会来表现自己对建筑的理解，很快有所突破。

1980年代毕业的法国建筑师都很幸运，因为当时法国总统密特朗有个雄心勃勃的建筑一系列新文化建筑的计划，改造罗浮宫、建造新的拉德芳斯高层商住混合区、建造巴士底歌剧院，好多项目，因此那个时期在巴黎就有点像现在的中国一样，建筑师供不应求，人人都有项目做。波赞巴克最早的一个项目是巴黎13区的一个低收入住宅区的规划与设计，做得好，引起建筑界和政府主管建筑部门官员的注意，下一个项目，就是政府的大项目了：请他在巴黎的东北角19区建造一个音乐中心，法文叫“Cite de la Musique”，音乐城的意思。这个庞大的项目，集音乐、舞蹈排练、教学、演出功能于一身，可能是整个欧洲最大的音乐中心。这个项目从那个时候开始，到1995年才开始启用第一期，1997年启用第二期，我去的时候，还有工人在装修第三期。

波赞巴克早在1970年代对于现代化改造巴黎这个城市的后果表现出明显的忧虑，认为所谓的城市现代化过程，是破坏巴黎的文脉和历史的过程，因此努力通过对于建筑的雕塑性处理来达到丰富的效果，以保护城市的文化浓度，增加美学的价值。他早期在设计巴黎的住宅时已经体现出这种趋向，而逐步成为他的一个确定的发展方向，影响了很多法国建筑师，形成以他为首的法国当代建筑两个主要流派之一，可见影响之大。

讲现代主义建筑，我们往往强调它们是功能性的，没有装饰性的，忽视了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虽然简单朴素，但是如果处理得好，一样具有雕塑性的特征，并且可能比那些写实的、煽情的、艳俗的雕塑更加具有冲击力，波赞巴克在这方面把握得非常好，因此影响也就大了。

这个项目其实是分开的两个建筑群：一个是1983-1987 年期间设计的巴黎歌剧和舞蹈学校综合大楼（the Opera Dance School in Nanterre），另外一个是1984年期间设计的的“音乐城”。巴黎歌剧和舞蹈学校综合大楼设计得比较早，采用了某些类似解构主义的形式方法，建筑通透、结构清晰，同时又具有解构主义的细节特征，在当时很受注意；而“音乐城”则是集中体现他的雕塑性原则的大型综合性建筑。这个中心以教育为主，取代了原来的巴黎音乐学院，内部包括一个大型音乐厅、15个音乐练习中心、100多个教室，还包括音乐博物馆和100多个房间的学生宿舍，他在设计上采用了丰富的形式变化，来达到雕塑性的目的。这个建筑具有很多不同几何形态的构造部件，屋顶部分是波浪式起伏的，并且在庞大的波浪形顶部中间开了一个圆形的孔透光，整个建筑充满了趣味感，打破了现代建筑循规蹈矩的刻板面貌，很受法国人的欢迎。

波赞巴克的这个设计如此轰动，是他自己原来也没有想到的，他获得建筑界最高的普利兹克奖（the Pritzker Prize），结果成了第一个获得这个奖的法国人，你说法国人还不抓狂吗！那年他才刚刚50岁。

1999年，波赞巴克完成了两个很重要的作品，一个是巴黎的市议会大厦（the Palais des Congres in Paris），另一个在格拉斯的司法宫（the Palais de Justice in Grasse），都是相当杰出的现代主义作品。

波赞巴克对于现代主义是有整体的促进贡献的。他赋予单纯的建筑以纪念碑的形式，赋予功能性的建筑里程碑的功能，提醒大家：无需走后现代主义装饰的路，也可以是震撼的、宏大的、人文的、细腻的。

波赞巴克现在正在设计卢森堡的交响乐中心（the Luxembourg Philharmonic Center ）、法国驻柏林大使馆大楼、阿姆斯特丹的图辛斯基电影院扩建工程（the 帕特和Tushinski Cinema in Amsterdam），这种具有巨大影响力的项目对他来讲是接踵而至，应接不暇，可见他的影响力在继续膨胀，已经不再是一个法国设计师，而是被视为国际大师了。做建筑设计做到这个份上，算得上是修成正果了。

——摘自《巴黎手记》

2009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