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到了北京，虽然很冷也很忙，但工作之余还是到处走走，冷风萧瑟中，看着那些所剩无几、又即将逐渐消失的那些胡同和老建筑，心里很有点伤感――再不趁机会多看看，下次来不知道又变成什么样子。关于这个在我的记忆中无比鲜活丰富的古老城市，我真是有点欲说无语了，无从说起！所以我还是再来说说巴黎吧。

    巴黎也是个古老的城市。不同的是，是一个直到现在还满目都是法兰西第二帝国风格建筑的城市。由拿破仑第三命令尤金·霍斯曼男爵负责规划，规模宏大，从建筑上分类，可以入“新古典主义”，这些建筑精彩得很，城市规划也合理而富有人情味，使得巴黎成了“花都”，对古老的城市建筑，法国人也刻意保护传统，这样一来，巴黎市内新的现代建筑就见得不多了，不过，站在大凯旋门顺着香榭丽大道看去，远远有个巍峨的新“凯旋门”的建筑，周边一群现代建筑，是巴黎郊区最大的现代建筑区——拉德芳斯。

    在巴黎市中心，乘地下铁一号线，坐到终点，就是拉德芳斯区。我也坐汽车去过，路上有相当一段是有些怪异的巴黎：不是历史，又不是现代的过度阶段建筑物，好像在纽约的布朗克斯一样，怪怪的。

    站在拿破仑的大凯旋门，八条大道，从那里放射状地伸展开去，朝东看，是了卢浮宫，调转头朝西望，就看见一个类似凯旋门的巨大建筑，与拿破仑凯旋门遥遥相对，那就是拉德芳斯著名的凯旋门形的巨型大厦，围绕那个叫拉德芳斯的大厦，整整一个新区，表现的是法国人在城市建设、建筑现代化上的决心和气魄。

    其实，早在1955年，法国人还处在战后重建的艰难时期，已经提出要在这个离开历史的巴黎市中心一定距离的地方建造一个新的、现代化的巴黎。1958年，计划启动，称为“拉德芳斯公共建筑规划”（简称EPAD，是法文Etablissment Public pour l’Amenagement de la Defense的缩写），这个计划相当庞大，是要在16区这个地点上建造若干庞大的公共、商业建筑，并且在周边建设现代主义风格的新住宅区。几年之后，第一栋高层建筑完工，是法国的国家工业与技术中心大楼，法文叫“Centre National des Industries et Techoniques”，简称CNIT，那个时候，美国人基本垄断了全世界的现代主义风格建筑，而这栋纯粹现代主义的大楼则是三个法国建筑师设计的，他们分别是泽夫斯（Bernard Zehrfuss ）、卡麦洛特（Robert Camelot）、让·德·麦利（Jean de Mailly）。之后通过政府投资、吸引私人资本，这里不断有大量的现代主义大楼兴建完工，这个区逐步形成欧洲最大的现代主义建筑群、最大的现代主义住宅区，是一个与传统巴黎完全不同的新城市。统称拉德芳斯区。

    规划的基本概念是人车完全分流，交通从地下进入。地下铁和巴士都进入地下，架空的地面是一个庞大的开阔公共广场、园林、步行空间，长度接近一公里，走在那里，实在是气魄大得很。但是大归大，毫无亲切感，并且甚至缺乏人气，就是大问题了。

    计划做出来，也建造了几栋大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除了不得不在那里上班的人要去以外，根本没有人来。1964年，整个拉德芳斯的项目规划终于得到法国政府的批准，艾索石油公司（Esso）立即建了栋总部大楼，标志着跨国大集团的介入，自然使这个区得到新的刺激。不过现在你去拉德芳斯看看，那艾索大楼已经不在了，因为实在难看，后来给拆了。

    政府项目都有个通病，就是完全是人为造城，不考虑是否具有造城的条件。拉德芳斯出现的问题就是如此，规划有了，也有几家大企业建了大楼，但是一点人气都没有，下班的时候，大家匆匆忙忙离开，回到巴黎市中心去。晚上来到这里，好像个鬼城一样冷清。

    法国人是丢不起面子的，为了表现自己现代化的成功，一鼓作气，把市中心的地下铁一直延伸到拉德芳斯的下面，不断建造更多的政府部门大楼，鼓励房地产开发商在这里建造住宅，还是多少起了点作用。

    建筑设计的问题日益凸现，首先是住宅，要留人就必须要有宜人居住的小区，住宅要具有人情味道。这里第二代的住宅区，也就是60年代、70年代建造的那些小区，其实仅仅徒有现代主义形式的外部，缺乏现代主义强调的功能，第二代的住宅和写字楼，全是高大得不得了的塔楼，在塔楼上办公还可以想象，住在塔楼上就是问题了：一个是周边完全没有自然景观，从窗口看出去，是隔壁的塔楼，好像住在科学幻想小说里面一样，受不了；二是租金太高，一般白领承受不了，因此，不得不重新设计，出现了第三代的建筑，还是高层的现代主义式样，但是与其他建筑的间距扩大，里面的单位面积也小一些，这样租金可以较为低一点，而四面也可以看见些许远处的郊区树梢了。

    巴黎周边其实有好几个比较大的现代建筑区，但是由于拉德芳斯位置在香榭丽大道的轴线上，所以是最突出的一个，一般去巴黎的人都会去看看，法国的现代主义建筑运动成功与否，有争议，但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是个启示：巴黎能够保护古城，另建新城。为什么北京就不能呢？

                                                   2007年12月27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