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忽然冷起来，去露台看，阳光果然收回云里去了，大朵的云压在空中，白色外覆有一层发光的灰，天气预报说后天温度是3°到6°，会否我太敏感，提前对冷空气有感应。

母亲打电话来，特地告诉我林芝下雪了，越下越大，明日许会降到零下十五度，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特别寒冷的冬天，于是对这数字有点兴奋、期待，以及不知如何应对的慌张。我说实在不行你就只能在被子里捂一天，她说是啊，买了新的被子，很暖和。顺势提到我的床和床品已铺就，房间等我去布置，我说布置啥嘛，多些日子，多摆放摆放，杂乱了，自然就有味道——仿佛我真要去长住似的。

关于迁居，偶尔都做这梦，心浮气躁的时候，现实狼狈到无法收拣的时候，总觉得有个逃匿的去处真是再好不过，要够远，够静，静是最重要的。林芝符合这两个要求。如果林芝不够远静，那林芝往里还有更远更静的。做梦容易，迈步很难，因而我佩服望月，旅行很容易，将旅行变成生活却很难。迁居的事，来来回回嚷了很多次，在没有任何目的心的前提下竟一点点有眉目，有时我会怀疑，是否事情一直在积累，只等待因缘具足的那一刻。

不知为何，我对号称短期修行的静俭生活莫名排斥，曾有居士邀我去山上住一段，我觉得不好。那种不好的感觉，就像我知道抱着寻找的心去，结果一定是找不到。突然切换了频道，人会不自觉地戴上所扮演角色的面具，感受难免因为迫切而过于夸大。无论去哪里，过哪种生活，我喜欢自然而然的过程，有过程，结果才是不空洞的。

母亲问我什么时候去住，我总拿工作推搪，要上班嘛。其实哪里是舍不下每个月微薄的薪水，只是心有挂念，不能走远，飞机的确可以飞到很多地方，但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事也常有，咫尺间可改变很多事。我亦感到和云南缘分未尽，这个地方，我每天看着它成长，颇多怨念也颇多眷恋，那些云、那些树和花，离开过后逐渐清晰。我还想在昆明再买个小房子呢，可看看身边这间屋，不知不觉这么多痕迹，新旧缠杂，并非拎包出门那么简易。得失聚散想来全凭时机，所以我不爱算命，命中有的安排，迟早要光临。

我习惯了我的房间。夜里晕眩，没有开灯，可摸索着来去。一个人住的这些日子，每次打开房门都假想门外站了只鬼，久而久之连门也不关，一个人大哭大叫不怕惊着谁。只是吃东西有些为难，不愿总吃陈饭，就将玉米芋头红薯等轮番吃来，有时下班去买馒头，煲了汤，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很有点向我友望月看齐的意思，但整体质量肯定要高，没有胃口也炖汤，这是态度的问题。买两根排骨分四次做，有几次难受得吃进去再呕出来，似乎不算很浪费。

我习惯我的房间，一会儿工夫，我已经换了三件外套，两个披肩，最后以棉袄线帽手套两双厚袜子作为结束，去镜子里看了看，效果就不说了。捧整个下午的热水袋，口干舌燥耳朵嗓子疼，弄乱的屋子待我一会儿慢慢收拾。有时候家事是让人绝望的，永远做不完，永远有新的。但当人处于极度低落的状态时，家事却成为一点不讨厌的消磨，你慢慢去洗衣服晾衣服叠衣服，慢慢扫地做饭擦桌子，心中抱着一个念想，做完了就好起来了，杂乱变得规整，仿佛出错的生活也会在这过程里逐一归位……嗯，我竟然忘记夜里也可以洗衣服，还可以拖地板，白白哭了那么多，实在无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