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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商场门口等着一个没有见过的人，S叫他给我送单据，电话中我告诉这个人我穿的红色衣服，因为不是周末，人不算多，大部分埋没在星巴克的露天咖啡座里，阳光如油漆泼到地面溅入眼睛，我早已快瞎了，只能等人来认领。

    我不介意等人，像坐标一样静静站着，定格于某处，因等待和盲目带来的焦灼很快就消失了，人在静立之中能进入另一个世界，类似于隐形的，看得见众人来来往往却不能交集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时间，阳光也刺不到身上，疼痛恐慌等一概不存在，人的反应变得很慢。

    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实际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对我招了多久的手，一个穿红T恤的男人坐在电瓶车上，脚支到地面。S曾提醒我这是个很难缠的人，可能会讹我，叫我多多注意。但在有限的记忆中，并未遭遇过什么难以摆脱的纠缠。纠缠是双方的，需要热情和心力，我都没有。

    朝这个人走过去，不难想象我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拿出单据，满脸堆笑大概说着难找天热塞车之类……我说谢谢。客居第六年，依然不很听得懂当地人说话，所以没什么朋友，也少很多麻烦。那人还在说话，我又说了一次谢谢就转身走了。

    

    2

 

    坐电梯上七层，上一次到这里来吃饭，是墨墨从上海过来。现在人气比那时旺，鱼生依然不够新鲜。看其他人吃得不亦乐乎，怀疑是自己味觉的缘故。近段时间基本吃素，吃了一点汤饭就停下，和坐在对面的两位朋友说话，提到其中一人9月末的婚礼，才知道同座的另一位是伴郎。当初同在报社上班认识的同事，竟然升级到这样亲密的关系——或者只有我才认为伴郎必须是新郎最好的朋友。他们倒是很平常的样子，像一桩工作邀约。

    问起我的近况，又赞我的项链好看。我说才20块，两人大呼不相信。其实这样的见面沟通对自己的情绪能否有帮助，我实在半分把握也没有，试着说了说，语境终究不对，悻悻然聊起前个月在西藏的一些见闻。大家都乐得轻松。

    吃完饭后去王府井楼上的一个酒吧坐了会儿，我点了杯无酒精调品果汁，全是浓郁的香精味儿。他们在对面，一人用电脑工作，一人玩手机，我仰头看见天空慢慢从淡蓝到深蓝，高楼上一盏孤灯亮着，像海上的灯塔。

    是因为孤独吗？我悄然自问，希望得出答案。

    不是孤独，我一向孤独，何况谁不孤独。

    坐了一会儿，下楼坐车，司机同我搭话，我很敷衍地应对了几句。车子在夜晚的金碧路上徐徐前行，闪烁的灯火之外，所有的黑暗角落都令我的心一再下沉，有时候我们看到的总是灯，有时候看到的，却是灯后面无尽的背景色。相比出门那一会儿，此刻的心情更为低靡，连一条面部肌肉都懒得动弹。车辆转弯，进入巡津街，昏昏暗暗的路灯下，有情侣骑车前去，女孩长发披肩，穿一条碎花连身短裙，她将脸靠在男生背上，那种全心全意的温柔交托，即便陌生如我，看起来也觉动人。

    幸好，我还没发展到对世事愤慨，对众人嘲讽。

    仍旧欣赏美，主动寻求沟通，姑且算有自救精神。   

    

    3

 

    新养的多肉植物像跟主人最近一模一样，虽然很小心地照顾着，还是长得蔫头蔫脑。近来陆续购买的东西变多，除了书之外，其余都堆在那里，并没有热情去试用或试穿。我对我的医生说，我需要医生，需要住院。他说没有用的，你就在家好好养着。他不明白，我说的是另一方面。

    有一年我失眠严重，曾有一次连续五天没有睡觉，走在街上已似游魂。极度疲惫而又极度亢奋的心情像暴雨前异常明亮压抑的天空，我疯疯癫癫地跑去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大门紧锁，后来才知恰逢他们全部出去参观博物馆。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继续出去漫无目的地走，状态犹如吃了好几片安眠药以后逛街，说不清是梦游还是醒着。去咖啡店喝了一杯又浓又苦的红茶，闷热得要命，装模作样地翻了会儿书，根本一行字都看不懂。手机翻来翻去，没有任何可以联系的人。后来大概太累了，就近跑到一个旧同事家里去，躺倒在他床上不省人事地睡了整个下午。

    现在不失眠了，现在是嗜睡。

    当我努力读书的时候，我在拼命扑腾，抓住救生圈，并尽量保持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