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
(2011-08-14 10:4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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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尺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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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门关得响,便知道有人回来了,翻过身,沉沉睡去。一架飞机在不远处的机场着陆,气流灌到人的梦里来。我也喜欢听上午的关门声,仿佛得到一种释放,脱掉厚外套的感觉。如果早上不出门,会呆在自己的房间,等着家人出门时那声“咔嗒”,才优哉游哉地晃出来洗漱,吃喝拉撒,自在极了。
假如那一天,爸爸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必然脱口而出,哦也。
我是这样贪恋着独处的时光。
在云南的第五年。其实不算五年,有拼拼凑凑的两年是在成都。那天和小邱说话,她问我现在对成都是什么感觉,我说,是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全看天气和心情,跟别处没什么不同。
因为与生活休戚相关,城市的分量在我的天秤上有此消彼长的规律,虽然很少说,但很清楚,伴随着我对成都的淡却,是对云南的亲近。这种亲近是严肃的,戒备的,始终带着苛刻和审视,很难真正融入和熟知。怎么说呢,有点像爱过一个人之后,自然而然地有了条件,有了保留。有时候我想,我与城市的距离已经足够远,远到身在这里,但发生的干旱暴雨和建设拆迁都惊扰不到我。也许我和人的距离更远,没有人在我的天秤上此消彼长,消失过后再无代替更迭的事情发生,一次也没有。
最近我回到了2007年初的那种生活,每天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在老爸的办公室帮忙处理些文字事务;编一本杂志;自己写点什么。没有哪一份能够称得上正职(我的正职似乎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仍像那年在每天午饭前睡一会儿,假如再听起《黑暗之光》和《情歌》,会错觉时间根本没有流失过。
其间的四年,若要真的计较起来,是朋友变了几个,喝酒成了喝茶,手背的血液改道从毛细血管流动,脸颊圆了尖了再圆了。体重计上指针与彼时无差,作息也大致一样,这些障眼法常让我以为自己没有变。但有次问朋友,我胖点好看还是瘦点好看。朋友说:在没有发胖也没有变瘦之前。想了想,实在时隔很久。
其间的四年,好像没有发生过。时间折叠一下,咔,重合了。
自己覆盖在自己之上,却并不是完全丝丝入扣的吻合,总有那么一些不对称的地方会时不时地冒出来,像被子总也抻不平的那个角,提醒你变奏早已开始。(即便我们仍旧重复着昨日的步调。)“我们不适应时光,仅此便叫人感伤。”这是怪老太杜拉斯说的。我一直在自己的维度里生活,这是我说的。(废话,谁不是。)
睡不着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呼吸的声音。直到忘了在呼吸。那一时间我以为会想很多,也的确有絮状的东西自无名的半空飞来,在梦境门外不怀好意地旋转,孩童拿着网兜蹦蹦跳跳试图捕捉,但飞低的,飞高的,抓到的,飘走了。顺着飘走的絮,我终于在忘却的状态下进入睡眠。倘若一直想着挥去那些絮状物,反而更睡不着。随它去吧。怎么来的,总会怎么走。
今天早上去卫生间,发现马桶圈上有几滴尿渍,是刚才外婆留下的。这一次再聚我发现,外婆上了年纪后有许多无暇顾及的疏漏。扯了纸巾细细擦掉,想着出去的时候要不要提醒她,后来作罢。
有时候会被人问到,为什么现在关于自己的琐细日常越写越少?不寻求答案,不捕捉飞絮,我愿意像现在,嚼几粒被泡软的糊香的大麦,在不说中沉溺片刻——生活中许多东西实在是无法说,独处的秘密更不可说。像已经仿佛失去了这几年来的记忆,忘记与何人与何处互相经过。渐以为不说,就是最好的体谅与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