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降温，下雨，上午断网。看完电影后用手机上线，收到小段发的信息：顾泽去世了？

    我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前几天我还和顾泽在网上聊过几句。我问小段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他说微博上。于是我赶紧登录微博，第一条消息就是顾泽去世。他的责编说，顾泽的第一部长篇样书刚刚寄出，但这个凌晨，他去世了……默默地转发，不知说什么，我只记得他说要给我寄他的书。

    认识顾泽很短时间，是今年我在北京住院的时候，暗地在网上给我留言，说有个小孩很喜欢我写的东西，他现在要出长篇了，希望我给他写个推荐。那个小孩就是顾泽。顾泽在博客上给我留言，又在QQ上加到我，他告诉我他也在生病，和我有种莫名亲近的感觉。我说其实我的病只要小心一点是暂时不会危及到生命的，如此聊了几次，后来他告诉我，他的病是一种很罕见的恶性肿瘤，医生本来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撑到一年多，真是奇迹啊。

    坦白说，我一直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当做真的，因为我也认识过一些喜欢无病呻吟的小孩，或者说有盲目扩大苦难的习惯的人。有时候他们是想更加清晰地感受生命，有时候仅仅是想为自己营造一种足够戏剧化的气氛……我不愿意把这件事当做真的，因为通过短短的聊天，我能够感觉到顾泽的乐观和勇敢，以及对文字抱有一颗的难得的敬重端正的心。可是恰恰是他的坚强，他时刻渴望的温暖以及时刻不忘带给旁人的温暖，让我知道，恐怕就是真的。

    他说等到这次化疗的难受劲过了，他要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我问你喜欢吃什么。他说什么都喜欢啊。

    很熟悉的心情，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甚至不得不呕吐的时候，真的会觉得天下所有的食物都无比美味。很真实，我在病中被迫断水断食，就是想着美食熬过来的。我曾经说过，生命落到越低的地方，视野就越加开阔。如果你看到一个人总是在抱怨人生有多苦，那是因为他经历的苦难还不够多。顾泽从不抱怨，只有很少的一两次，他对我说，熹微姐，我痛得受不了了，背痛，骨头痛，不知道癌细胞是不是转移到骨头上了，夜里一点都睡不着，恐怕坚持不下去。

    我也有过不想坚持的时候，可是仍旧难以想象哪怕百分之一恶性肿瘤带给顾泽的痛苦，我只能安慰他，咬咬牙，挺住，只要捱过今天就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语言有多苍白，安慰有多无力，同时作为落水者和旁观者，我说不清楚心里的无奈。

    真的，也不是我们有多坚强，而是不得不坚强，因为被命运选中，只有一力承担。

    写完第一部长篇后，顾泽紧锣密鼓地开始第二部，他说怕自己时间不够，偶尔和我汇报情况：刚写了第一部分，已经和出版社敲定。我们也交流一些对时下青春文学的看法，他比我认识的其他小孩要成熟得多，也要客观得多。我说你样书出来可记得要寄一本给我哦，一向不看青春文学的我，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认真。因为总觉得这个小孩能够写不同的东西，我对他是有期待的。

    距离最近的时候，我在成都，顾泽在重庆。我说我有时间来看你吧，他说好啊好啊。但我由于身体状况最终未能成行。

    回到云南，每隔几天没有顾泽的消息，我就会去QQ和微博上给他留言，你还好吗？最近怎样？然后他总是在能够上网的时候一一回复我，最近白细胞正常，红细胞很低，很痛，但又不想用卡马西平等等……我说你要偶尔给我留言，让我知道你的状况，他说好的，我会。

     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聊天。11月27日。

    然后就是今天。

    真的，到现在我也不愿意相信，我宁可相信这是一次蹩脚的炒作，是在他新书上市的时候，为了销售而做的不择手段的宣传。因为我还没有得到顾泽的留言和正式告别——倘若是真，他又如何能与我告别呢。我跟小段说，他那么乐观，那么勇敢，可是老天并不会因此眷顾。就像我们一向知道的太多事情，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那么努力地争取着，活着。

    顾泽，如果这是真的，我想你已经从痛苦中解脱出来，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如果是假的……我多希望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