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桂花

B城在黄河以北，没有桂花，至少这些年我没见到过。可是我出生的时候，桂花开得正浓，一直伸到母亲的窗前。这个季节南方的城市里桂花正在以她的香气撩拨着路人的心。浓郁而不腻味，精致但不张扬。藏在墨绿的叶子里，一两朵，三四片簇在一起，像是不胜娇羞的女孩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偶尔抬眼看看心仪的路人，然后马上低了头，脸红起来。桂花开，从来也不像牡丹那样的大家闺秀，她开花，是小家碧玉，散发着闺房的轻逸神秘。花开一季散尽去，那香那甜，又是可以存留的。在漫长的等待中，有多少种花开了又谢，像一个男人的生命中有多少女子来了又去，剩下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在身边，在枕边；另一种是在心里。桂花属于后者，只可在花开时陶醉，却永远不能被占有。毕竟，她是闺房小女子，永远做不了上得厅堂的花瓶，也做不了下得厨房的贤妻。这种女人最“实惠”轰轰烈烈地香过那一茬，又在秋雨落尽时淡然隐去。留下的永远都是美好，一种把遗憾当蕾丝花边一样镶嵌着的美好，让这美好更精致细密了起来。男人捧起来，永远都是心疼着的，惦念着的。天晴时，那是清高气爽，万里无云，桂花香像是长了翅膀似得飞进鼻里，扑到面前，穿过发间，香是在外头，甜是在里头，转身走了，那相思的微苦才是花的余味。要是秋雨扑簌而至，在无人的夜里，那花也是要落一地的，不如樱花的飘摇，只是默默地铺一地，有点委屈的意思。这委屈是不哭不闹的，但越是这样憋闷着，越是让人生了怜爱之心。第二天起来，湿湿的空气里都是甜的，这清新甜美，像是顺着雨帘从天上一直传下来的一样，落在水里溅开了，也起了晕，连地也是香的。倘若这花开在学校，定是有撑伞的女子，在花坛边上走了又走，那落了的花，踩又踩不得，拾又拾不起，怎叫人不心疼。花要是开在小院里，那中年的女人也会在花气里，想来想去，暗自笑了起来，毕竟，这花瓣还听了他们好多情话嘞，越是下了点凉雨，越是让她走不快，忙碌不起来，才想起十年二十年前桂花也开这么香。手机拨出又挂了，短信编了又没发，这样的相思，独享就很好了。男人记不记得不要紧，至少那树上的枝，枝上的杈，杈上坠着的花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