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人生漫步(我思故我在) |

吃过午饭,忽然听到树上的知了叫,抑或它们已经叫了很久了,但我却是入夏以来第一听到。知了们,知道有人在欣赏,故而更加肆无忌惮了,此起彼伏,甚悦我心。
自然的声音总是那样的美妙!溪水潺潺,知了声声,再来上几只不识趣儿的喜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上几声,俨然组成了一支天然的乐队。这个夏天,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大部分时间都可以躲在书房享清闲,煞是难得。远的不说,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正在话剧剧组忙活,闷葫芦罐的舞台在炙热的灯光照耀下,演员像烧饼一样被反复灼烧着。有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要在夏天演冬天戏。但那次我很明白,清楚地告诉演员们,谁叫你们放着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不演,非要选择演这些卷发碧眼的俄国佬呢?要知道前苏联的夏天是很短暂的,等待你们的只能是漫漫冬日。作为一名演员要懂得深入角色,既然角色所处的环境是凛冽严冬,你们就要表现出极度的寒冷,穿再厚的棉袍,出再多的汗,也要默默地告诉自己:我很冷,我很冷,我要纵身跳到火炉里取暖和暖和。否则的话就是背叛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老人家的谆谆教导,相当于“戏剧界的现行反革命”。
其实我也不好受,虽然不用穿棉衣登台献演,但天幕后的日子绝不亚于他们那些前台的假外国佬们。那部戏一共分两幕,总长大约1个小时20分钟,由于音响和灯光操作不能在一起,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磨合,所以必须有一位熟悉整部剧情的人来负责现场协调。这倒也不难,属于我的职责范围之内,倒霉就倒楣在第二幕上。第一幕演完后,大幕合上的时间必须控制在1到2分钟,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既要换景,又要提醒一下演员要注意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灯光和音响效果必须跟上,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要我站在舞台中央一打手势,灯光亮、音效响、演员上,大幕开,而我却没处躲没处藏了。逃离舞台最快的方法,就是从背后的布景门穿过去,暂时藏到天幕后面,待演出开始时再从天幕后爬到后台去。熟悉舞台的朋友都知道,天幕后意味着什么?舞台的死角,密不透风,灯光的聚集处,温度绝少说也在40以上。久而久之,我在天幕后爬行的功夫已经完全达到三栖动物的水平,可以在无声无息无光无影的情况任意穿行。无敌最寂寞呀,正因为自己炼就了这一手舞林绝技,每次从天幕爬出来转到侧幕时,总能制造一些混乱。
有一次舞台上正进行到剧情的高潮,一个女演员朗诵着大段激昂的台词,然后向厨房走去,舞台灯光暗淡。正在女演员走向厨房[侧幕方向]时,我忽然从天幕后爬出,恰好此时一束绿光打在我脸上,只听“啊!”的一声。我迅速的缩回根据地,她也算反应灵敏,补了一句台词:“啊!多么可怜的人呀!”此那以后,为了以身作则,我只能在天幕后多忍一会儿了。往往一呆就是40分钟,直到剧情最后叶连娜谢尔盖耶芙娜自杀为止,那时正好我可以为其开门和提前准备好上吊的梯子。这样一来,我就成了杀死叶连娜谢尔盖耶芙娜的直接凶手了。这是招谁惹谁了?
再说说两年的这个时候吧,那时正在影视剧组忙活。一般参加影剧剧组,只要不是到外地拍戏,我都不会住在集体宿舍。本来剧组生活最缺的就是睡眠,而我的睡眠时间还要牺牲一段在回家的路上。好在一来是习惯这样的生活,二来是我这人天生觉少、失眠,少睡一会儿一般不会耽误工作。在剧组除了工作,最大的乐趣就是聊天和飙戏。剧组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是非常神秘的,但实质上十分乏味的,节奏很快,各部门必须密切配合,稍有差池便是恶语相向,尤其是对一些地位较低的场工、助理等。老穆这人天生自由散漫,从来不主动和“大人物”凑合,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交往之外,平时最爱和剧务、场工、司机一类的聊天打诨。而我们那个导演呀,我是看他真不顺眼,业务和德行不怎么样,但谱儿挺大。每次拍顺几个镜头,还荒腔走板的哼哼几句京戏,尤其爱唱《甘露寺》。说实话,他唱得实在是污染环境,糟践我们的国粹。我是越听火越大,索性我也唱,虽然唱得不好,但总比他强。一连数日,他唱我也唱,忽然有一次开车的王师傅用纯正的天津话为我叫了个碰头彩“好!好评戏!新凤霞新派!比导演唱得好,他唱得简直是河南豫剧”说罢,王师傅也开腔唱了一段言派的《甘露寺》。为了报仇我也喊了一句:“好!太好了!肯定是和银哒子学的河北梆子!”
从那天起,每次导演刚一喊“过了!下一场!”剧组上空马上就会此起彼伏的唱起“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导演、我、王师傅分别以不同的流派演唱着同一段《甘露寺》。后来王师傅被也是开车的出身的制片八路司机[外号]给制止了。导演倒也识趣,笑称要等到关机饭时再和我合作唱这段《甘露寺》,但遗憾的是关机饭我没有出席。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不在剧组了。任何人再找我,都是一句话:“老穆退休了!不干了!”
今年的这时候,我可以安静的坐在书房,干点自己想干的事了。给朋友们讲点以前剧组的生活,大夏天的,咱们只讲通俗的、有趣的,那些不愉快的,专业性太强的,咱一概不说。您说这不也算是乐子吗?
老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