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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习作《浅婚》(第五章片断)

(2013-07-29 09:37:46)
分类: 小说或者有关小说

  因与出版社有合同,不可发《浅婚》全文,故只能发出部分。并感谢一直关注此书的朋友。

  浅 婚

  第五章 对酒不觉瞑,落花盈我衣

  时间是这样一种东西,无论怎样的痛,怎样的伤,都会随着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安抚,被慢慢治愈,最终变得无足轻重。或者,即使没有被彻底治愈,也是淡淡的痛,淡淡的伤,想起来,苦笑或者摇摇头,点一根烟,喝一杯酒,罢了。

  ——时间什么都可以带走。

  时间还是这样一种东西,无论曾经的伤口愈合得怎样彻底,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当那段情再次重复,伤疤就会变成伤口,伤口便会撕裂,流出脓,流出血,流出疼痛,然后,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曾经的一切,都会随之浮现,甚至重复。

  ——时间什么也不曾带走。

 

1

  对酒不觉暝,落花盈我衣。酔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

  给盈衣取名字的时候,楚墨翻出这首诗。他对腆着大肚子的念蓉说:“盈衣这名字好,男也可,女也可,就叫盈衣吧。”

  尽管念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女性化,不过她还是采纳了楚墨的建议。夫唱妇随,从给孩子取名字开始。

  儿子生下来,“盈衣”“盈衣”地叫,叫习惯了,也没觉出什么特别。直到在茶馆,突然杀出一个“步月”。

  一首诗,两个初恋情人的孩子的名字,说巧合,鬼都不信。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他们恋爱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的孩子取好了名字。这无妨。恋爱中的男女,多会做做这样的游戏。问题是两个人分手了。两个人分手了,他们各自的孩子,便与对方无关。包括名字。这是对各自的另一半的尊重。很显然,这一点上,她被楚墨长久地俯视。

  这说明,在婚后,在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里,仍然在想着对方。这无妨。有时候,一段感情,真的很难彻底从一个人的内心里彻底抹去。问题是他们拿出了行动。盈衣算什么?楚墨与静秋的儿子?步月算什么?楚墨与静秋的女儿?她与萧健又算什么?也许,每当楚墨喊“盈衣”,心里都会想起静秋。或者每当静秋喊“步月”,心里都会想起楚墨。正所谓藕断丝连,那些丝,连得细密并且结实。

  这说明,虽然他们生活在各自的屋檐下,虽然他们一直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虽然他们的孩子越长越大,但他们的心里,仍然在想着另一个人。不仅一直想着,还付诸了行动。也许静秋来到这个城市开茶馆便是行动,也许她要开骨汤店是第二步行动。楚墨说他在街上看到“静秋茶馆”,走进去,就见到了静秋。世上哪有这般巧合?就算这是巧合,去“山水大酒店”开房也是巧合?什么都不必解释,楚墨就是一负心郎。——还没有盈衣时,就是负心郎;还没有结婚时,就是负心郎;甚至,还没有认识念蓉时,就是负心郎。哪一个女人都不会成为他的全部,他的心里,必有一块地方,并且是最隐秘最柔软最重要的那块地方,留给了静秋。

  念蓉纵是观世音菩萨,是圣母玛莉亚,是赫拉女神,也会憋屈,也会计较,也会愤怒。

  没有人愿意被长久地俯视、忽略和欺骗。

  滚。你滚。你给我滚。你给我马不停蹄地滚。念蓉这样骂着楚墨。当面骂,背后骂,心里骂,梦里骂。跺着脚骂,喷着唾沫骂,咬着牙齿骂,撸着袖子骂。想起来就骂。想不起来提醒自己想起来再骂。闲时就骂。忙时忙里偷闲地骂。实在偷不得闲,就一边忙一边骂。

  后来楚墨对莫高说,念蓉那样的骂法,能让黄河断流,长江倒流,万里长城坍塌,七月里漫天飞雪。

  楚墨不再解释,不再争辩。事实与念蓉猜测的完全相同,与静秋的热恋之中,他们做了这个游戏,订下这个誓约。只不过,那时候,他和静秋都不知道,他们即将分道扬镳。

  生男孩,就叫盈衣。生女孩,就叫步月。生下一男一女,就正好。“计划”这些时,静秋枕着楚墨的腿,楚墨为静秋剥着一个橘子。外面冰天雪地,屋檐下的冰凌越来越粗,越来越长,屋子里却春机盈然。楚墨笑着,将一瓣剥好的橘子,填进静秋的嘴里。

  那是胡同深处的小旅社。那一天,静秋顽强地守住了她的最后防线。

  其实说玩笑更恰当一些吧。热恋时,他们在打情骂俏中制定了太多“计划”,其余的“计划”都宣告流产,唯这个“计划”,在他们分手以后,在他们各自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以后,终得实施。

  只是,当楚墨为儿子取名盈衣,当静秋为女儿取名步月,两个人都没想到,此生还能相见,相拥,在开满玫瑰花瓣的木浴缸里和轻轻旋转的玻璃餐桌上,将彼此彻底交付。其实名字毫无意义,或许只为取起来方便,或许只是心里叫得久了觉得顺口,更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也会将那个更接近于玩笑的“计划”当真。事实上,当他们给各自的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或许都想到了对方,但想到时,却绝没有念蓉猜测中的那种荡气回肠刻骨铭心的感觉。

  时间是这样一种东西,无论怎样的痛,怎样的伤,都会随着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安抚,被慢慢治愈,最终变得无足轻重。或者,即使没有被彻底治愈,也是淡淡的痛,淡淡的伤,想起来,苦笑或者摇摇头,点一根烟,喝一杯酒,罢了。

  ——时间什么都可以带走。

  时间还是这样一种东西,无论曾经的伤口愈合得怎样彻底,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当那段情再次重复,伤疤就会变成伤口,伤口便会撕裂,流出脓,流出血,流出疼痛,然后,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曾经的一切,都会随之浮现,甚至重复。

  ——时间什么也不曾带走。

  然楚墨坚信念蓉是在无理取闹。

  起初楚墨并没有滚,后来念蓉反复地让他滚滚滚滚滚,他便滚了。他住在办公室,那几天,办公室的地板上,铺满了啤酒瓶和方便面包装袋。几天后楚墨回家一趟,说天气有些凉了,回来拿床被子,念蓉就站在玄关,开着防盗门,等他拿完被子赶快滚蛋。似乎楚墨是洪水猛兽,是肮脏的蛆虫,家里一秒钟都不能容他。

  抱了被子,抱了褥子,楚墨还想抱一个枕头。——总是枕着啤酒瓶睡觉,脖子都被磨出了茧子。

  却发现,家里所有的枕头,都是绣了鸳鸯或者印了玫瑰的双人枕。抱一个往外走,心里突然有些伤感。

  “干什么?”念蓉瞪着楚墨怀里的枕头。

  “啤酒瓶太硬。”楚墨尽量给她一个笑脸。

  “把我的那半剪下来!”念蓉冲楚墨喊。

  “这,太过分了吧?”

  “剪下来!”喊叫变成咆哮。

  楚墨不再伤感,转而愤怒。他盯着念蓉,他认为世界上最贤惠最大度的妻子在几天之内变成为世界上最恶辣最狠毒的泼妇。他冲进厨房,操了剪刀,真的将那个枕头剪成两半。那一刻他想起“断袖”,想起“裂锦”——汉哀帝剪断被压的衣袖,为的是他与董贤缠绵芬芳悱恻先锋的爱情;周幽王令宫娥日日断帛裂锦,为的是讨他所宠爱的美人褒姒一笑。他呢?他剪断枕头,却只为了念蓉的撒野。

  这被剪断的枕头,会不会永远不能够再并排到一起?

  防盗门在身后“嘭”地关上,惊天动地。

  他听到盈衣说:“爸爸又要去干什么?”

  他听到念蓉说:“去死!”

 

2

  对酒不觉暝,落花盈我衣。酔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

  给步月取名字的时候,静秋腆着西瓜般饱满的肚子,翻出这首诗。她对萧健说:“步月这名字有诗意,就叫步月吧。”

  最初萧健并不知道这首诗,但静秋在他面前一个劲地念叨,他就把这首诗背熟了,吃透了,消化了。至后来,即使他玩着魔方,也能将这首《自遣》倒背如流。

  尽管他觉得“步月”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太舒服,但他还是采纳了静秋的建议。妇唱夫随,从给孩子取名字开始。

  女儿生下来,“步月”“步月”地叫,除了越来越顺耳,越来越好听,也没觉出什么。直到那天从医院回来,在车上,萧健突然听到念蓉说:“我想盈衣了。”

  他就突然想起那首诗。

  一首诗,两个初恋情人的孩子的名字,说巧合,鬼都不信。

  这说明什么?

  这不用说明什么——之前,萧健已经觉察到静秋的不忠或者背叛——内心的不忠或者背叛,身体的不忠或者背叛。“盈衣”事件只是将他的怀疑,几近升级为事实。

  伴侣的不忠给对方所造成的打击,首先是挫伤感,然后是湮灭感,最后是绝望感。

  ——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竟抵不过他人的一颦一笑。

  楚墨第一次来茶馆,萧健只把他当成普通的茶客。楚墨第二次来茶馆,他感觉出此人的蹊跷。而当静秋为他们介绍以后,他就确信,这个其貌不扬的楚墨,必将给他和静秋平静如水的生活,激出波澜。

  他很早就知道楚墨。康芳曾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他。在他残疾以前,康芳说起楚墨的时候,表情不屑一顾,语气充满厌恶。然在他残疾以后,康芳再说起楚墨,便变了语气和表情。虽然她并未表现出对楚墨过多的悔爱,但敏感的萧健能看得出来。

  萧健能看得出来,康芳不喜欢自己。她希望他滚蛋——结婚以前,有步月以前,以及现在。

  康芳是这世上最势利、最自私的女人。

  每次楚墨来到茶馆,萧健都会表现得无比平静。然而,其实,哪怕是最细微的变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和神经。有时候,他的手里玩着魔方,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眼睛的余光之中——余光之中,楚墨和静秋站在那里。他会用余光打量一切,研究一切,审视一切,洞察一切。

  他知道楚墨惦记着静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还知道静秋也惦记着楚墨。

  所以,谁是贼,很难说。

  那一次,静秋带楚墨进到茶室,他在收款台拧着魔方。他与静秋仅仅一板之隔,可是他的感觉,咫尺天涯。静秋与楚墨在茶室里小声说着话,萧健劝告自己,千万别去偷听。后来,即使他想偷听,也没有偷听的机会,因为茶室里,很快变得安静。出奇的安静,静得可怕,静得让人怀疑这样的安静是否在努力掩饰某一种惊天动地的所为。萧健屏住呼吸,愈来愈紧张,愈来愈焦躁,愈来愈恐惧。手里的魔方拧来拧去,六种颜色仍然排列均匀。他越拧越快,越拧越快,魔方被卡住,每一个方块都动弹不得。他骂一句粗话,手上加了力气,魔方瞬间分崩离析,散落一地。

  他想大哭一场。

  一会儿,静秋出来送楚墨,他看到,静秋的脸庞,艳若桃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红,经过掩饰的红,经过掩饰却依然掩饰不住的红。那一刻天崩地裂,他有一种冲上前质问的冲动。然他终于忍住,他记得他对楚墨说:“欢迎再来。”说时,头也没抬。

  他不敢抬头。他怕他的目光,将他出卖。

  然,眼晴的余光,还是看到楚墨胳膊上的牙痕。

  后来他与弟弟萧强回老家住了几天,回来,他发现静秋变了。哪里变了,他说不清,但千真万确,静秋变了。变得让他心慌,让他心悸,让他心伤。

  他一遍遍劝说自己这一切只是他敏感的无中生有的胡乱的猜测。可是他无论如何努力,也说服不了自己。说服自己需要对自己撒谎,他办不到。直到他听到“盈衣”。

  听到“盈衣”,他知道,应该发生的一切,其实早已发生。

  他坐在念蓉的对面,楚墨的旁边,他的手里飞快地转动着魔方,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念蓉。他突然想,假如这件事情必须有个结束,那么,也许他应该不动声色地求助念蓉。正想着,古典诗词的话题便开始了。散漫的话题,没有意义,没有目标。然在他看来,话题虽然散漫,却是目标准确,一步一步,直逼人心。

  所以他插了一句。非常及时。他故意的。

  始料未及的是,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念蓉,突然之间变得凶神恶煞。

  在座那些人,有些人听懂了,有些人没有听懂,无论听懂还是没有听懂,茶局就这样被搅坏。他知道,因了这件事情,楚墨将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过上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不是他希望的。这是他希望的。这不是他希望的。

  可是在静秋面前,他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无论在茶馆里,在街上,还是在家里。

  他不提,静秋也不提,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件事情。只是,两个人从此变得别别扭扭,疙疙瘩瘩,空气被冻僵,家像寒冷的冰窨。

  骨汤店即将开张,每一天,静秋都要为此忙上很长时间。有时候,即使没什么事,她也会在空荡荡的店里呆上一会儿。她突然有些不忍面对萧健了。

  她有什么权力让萧健戴一顶绿帽子?为她所谓的初恋?为她所谓的遗憾?为她所谓的错过?为她和楚墨所谓的缘份未尽?可是这一切,与爱她疼她的萧健有什么关系呢?

  她知道,无辜的萧健,为她的不忠,痛不欲生。那是牙关紧咬的疼痛。说不出来的疼痛。

  萧健从未去看过她的骨汤店。她找个借口,让萧健去帮忙参考一下,萧健就说:“你看着办吧。怎么都好。”每天他守在家里拧魔方,拧啊拧啊,终将他的成绩从一分十秒,拧到了一分二十钞,然后一分三十秒。

  有一次,萧健竟被女儿步月打败。他笑着,抱起步月,亲一口,却亲到自己的泪水。

 

……

……

……

6

  楚歌永远记得民政局那个女办事员的话。她说她来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楚歌是她见过的最年轻的新郎。“我儿子和你一样大。”她笑眯眯地说,“他还在读着大学,连个女朋友也没有交上。”

  婚宴更像一顿家常便饭。楚歌、亦可、楚墨、念蓉、思蓉、思远、莫高,加上盈衣和端阳,简单几个菜,几杯酒,几句祝福,几句玩笑,加上两个孩子的几首歌,婚就算结了。

  席间楚墨再一次劝楚歌最好给父母打个电话,楚歌却说,等旅游回来,再告诉他们。楚墨问:“这有区别吗?”楚歌说:“旅游回来,他和亦可就回一趟家,亲口对父母说,以示尊重。”楚墨问他:“蜜月的行程安排好了?”亦可笑着揽过楚歌的肩膀,说:“傍晚的火车。先去省城,然后去新疆。”

  新疆好地方。吐鲁番,火焰山,喀纳斯湖,天山,魔鬼城,那拉提草原。葡萄干,馕,馓子,羊肉串,油塔子,哈蜜瓜。一对小夫妻,神仙般的日子。

  楚墨喝了一点酒,脸憋得通红,咳嗽得喘不过气来。思蓉对念蓉说:“咳这么严重,去医院看看吧!”念蓉说:“他自找的!”思蓉说:“不管是不是自找的,也得去医院看看。我看妹夫的眼珠子都快咳出来了。”

  最终,还是没去医院。吃完饭,念蓉独自回家,楚墨去药店拿了点咳嗽药和消炎药,又去了一趟公司。这次去公司当然不是吃方便面和喝啤酒,而是要将被子、褥子和那半边枕头拿回家。念蓉的态度明摆在那里,再不及时回去,就是不识时务了。

  将乱糟糟的办公室收拾干净,楚墨突然想楚歌结婚这么大的事情,纵是有一千个理由,也不应该继续瞒着父母。楚歌尚有暂时向父母隐瞒的借口,可是他是楚歌的哥哥,他有让父母知道这件事情的责任和义务。急忙给父亲楚文涛打去电话,楚文涛果然暴跳如雷。他想立刻赶过来,可是当听说楚歌与亦可马上要去新疆以后,人又蔫了下来。“再说就算赶过去,我又能做什么呢?”楚文涛无奈地说,“无非是喝一杯喜酒,分两个红包。”

  “先别告诉妈。”楚墨劝父亲,“免得她生气上火。”

  “楚歌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楚文涛说,“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们的。”

  “我也是昨天才刚刚知道。”楚墨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他们只是先登个记,免得夜长梦多。以后大摆酒宴,举行婚礼,还不得您和妈给张罗?楚歌二十二岁了,他与亦可,恋了六年。”

  “我见过亦可,不错的姑娘,长得漂亮,文静,懂事,又有文化。我和你妈肯定不想拦着他们,他们早点结婚,我们心里当然高兴。”楚文涛说,“问题是他眼里得有父母。登记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打个电话回来吧?”

  说到这里,楚文涛的气,似乎消了大半。

  安慰父亲几句,楚墨挂断电话,开车回家。怀里抱着被子、褥子和枕头,楚墨腾不开手摁门铃,想用脚踹,却没敢。尽管以前他也用脚踹过门,但那是正常时期。正常时期,怎么都行。现在,非正常时期,不敢给一触即发的形势添加一点点火星。

  恰好陈老先生往楼上走,楚墨就让陈老先生帮忙摁一下门铃。陈老先生说:“别摁门铃了,我帮你抱着这些,你自己开门吧。刚才回来时候,我看到念蓉去超市买菜啦!”他抱过被褥,掂掂,说:“抱这点东西就腾不开手了?”楚墨说:“是啊!”从腰间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陈老先生笑了。“小伙子就这点能耐?看我给你表演表演。”只见他将被褥夹在腋下,一只手抓住楚墨的腰带。“信不信我把你举起来?”吓得楚墨急忙求饶,连连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念蓉果然去买菜了。因为在杂物柜里,楚墨并没有找到念蓉买菜必备的购物袋。

  去买菜,楚墨就放心了。只要不是故意避着他就好。

  将半边枕头放到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楚墨找到另半边,翻出针和线,将两半枕头笨拙地缝到一起。缝完,拽拽试试,“哧啦”,伴随裤裆撕裂的声音,枕头又变成毫不相干的两个部分。

  给楚歌打了个电话,楚歌告诉他,他与亦可已经上了火车,正在吃瓜子,吃葡萄,吃苹果,吃泡椒凤爪和精武鸭脖。听得出他很享受,又听见亦可在旁边说:“我给你啃的这个鸡爪子,保证不留一块骨头。”

  亦可正用她整齐美丽的牙齿给楚歌啃着凤爪。那牙齿曾经腰斩过一条无辜的金鱼。

  楚歌嚼着凤爪,拆着鸭脖,吃着葡萄,嗑着瓜子,啃着苹果,喝着啤酒,心情无比愉悦。有人从他身边挤过去,他侧侧身子,并未抬头。两只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光脚从他的视线里一闪而过,他继续嚼着凤爪,却愣了一下。似乎,刚才,一只脚的脚背上,一颗美丽的红痣,轻盈地闪现。

  然后,他便闻到一缕熟悉的香味。他能从几十种几百种香味里剥离出来的香味。那香味让他安静,给他安慰,又令他在突然之间,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扭头,他看到半烟的背影。袅袅婷婷,风摆扬柳,青花瓷图案的旗袍,高高绾起的头发,半烟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她没有回头,似乎她根本未曾发现列车上的楚歌和亦可。楚歌眨眨眼睛,背影消失在攒动的人群之中。

  楚歌回头,低头,赶紧喝一口啤酒,呛得连连咳嗽。

  亦可急忙将矿泉水递给他,又轻拍他的后背。“慢着点,又没人跟你抢。”

  楚歌看看亦可,笑笑。似乎面前的亦可已经消失,他认为他的目光,仍然黏贴在半烟的后背。

  可是,那真的是半烟吗?半烟怎会出现在列车上?或许刚才,只是一个与半烟相像的女子吧?

  更或许,刚才,连一个与半烟相像的女子都不曾存在。他只是眼睛花了,半烟的背影是他诡异的幻视,而已。

  否则的话,为何半烟没有回头?

  心慌意乱地吃葡萄。却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然后,大约十分钟以后,楚歌再一次闻到那缕熟悉的香味。

  那是半烟的香。独特的香。香水的香,发香,唇香,香烟的香,还有体香。

  抬头,不过一个背影,却是丰姿冶丽,千娇百媚。暗红色的高跟皮鞋“啪嗒啪嗒”,半烟走向或春意盈然或冰天雪地的深处。

  半烟没有回头。

  楚歌低头,嗑瓜子。他将皮瓤嗑得一塌糊涂。

  楚歌抬头,看窗外风景。窗玻璃上,赤裸的半烟微仰着下巴,薄如蝉翼的耳朵,透过橘红色的迷离的灯光。

  芙蓉花开起来了,一树一树,灿烂如霞……

  芙蓉花开始飘落,一地一地,绚烂如霞……

  楚歌起身,对亦可说:“去一趟洗手间。”

  往前走,他看不到半烟。可是他知道,半烟就在前面。他走过一节车厢,又走过一节车厢,硬座变成软卧,软卧变成硬卧,硬卧变成餐车。再往前走,半烟的香气,愈来愈浓重。可是前面没有半烟,半烟就像一缕轻烟,在他面前轻轻飘荡,随后,攸然而失。

  往前走,没有半烟。再往前走,没有半烟。楚歌悲伤地承认,刚才的一切,真的是他的幻觉。

  往回走,经过餐车,经过硬卧车厢,经过广播室,经过软卧车厢,经过洗漱间,经过洗手间。半烟的那缕香气,若有若无。突然,洗手间的门被猛地拉开,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

  不用看,不用闻,仅凭感觉,楚歌就知道,那是半烟的手。

  手变成两只,两只手缠紧楚歌的脖子。

  楚歌说:“别。”

  嘴唇递上来。滚烫,柔软,疯狂,蛮不讲理。

  楚歌说:“车上……人多。”

  门被半烟反锁。纽扣被半烟解开。

  芙蓉花开起来了,一树一树,绚烂如霞……

  半烟温润如玉。

  半烟媚眼如丝。

  半烟芙蓉出水。

  半烟暗香袭人。

  半烟是盐。

  半烟是烟。

  半烟是雁。

  半烟是胭。

  半烟是盛筵。

  半烟是火焰。

  楚歌将半烟挤上小小的沾满灰尘的车窗。列车均速行进,“咣当咣当”,“咣当咣当”,半烟和楚歌在冰冷的铁轨上滑翔。窗外夕阳西下,庄稼,老树,村庄,炊烟,喜鹊,流浪的草狗……所有的一切,全都被镀上一圈美丽的金边。楚歌满足、恐惧、贪婪、吝啬并且深刻地感觉到她。他感觉到她的抽搐,她的恐惧,她的悲伤,她的最为彻底的打开和包融。半烟尖锐的指甲深深犁开他的后背,半烟锋利的牙齿将楚歌的舌头咬破,然后吮吸他的鲜血。半烟说“楚歌楚歌楚歌”,除此以外,她吐不出一个字。半烟变成一根七彩的羽毛,她在楚歌的怀里燃烧,终成灰烬。

  楚歌将她高高抬起,他尝到她的钙和铁,盐和火焰……

  列车行至一个小站,半烟扭着腰肢,下车。她始终不曾回头,她是自信的骄傲的斗士。

  楚歌去洗漱间洗脸,漱口,又跟站在吸烟点抽烟的男人讨了一根烟抽。列车再一次启动,楚歌扔掉烟蒂,回到车厢。

  亦可还在嗑着瓜子。

  “怎么这么久?”她问,“屙肚子了?”

  “是吧?”楚歌抓起几粒葡萄塞进嘴里,仍然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吃个葡萄就屙肚子,你可真娇气。”亦可像婢女般伸出两手,捧着,示意楚歌将葡萄皮吐进她的掌心。

 

7

  早晨念蓉见到半烟,见她花枝招展,神采奕奕。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念蓉问她。

  “你猜呢。”半烟哼着小曲,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

  “买彩票中奖了?”

  “傻瓜才买彩票。”

  “遇到帅哥了?”

  “可以这么说。”

  “把帅哥领回家了?”

  “那倒没有。”半烟说,“只要两情相悦,哪里都可以男欢女爱。”

  “又谈恋爱了?”

  “谁知道呢?”半烟说,“一半一半吧。”

  “什么一半一半?”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海盐。”

  “火焰呢?”

  “在另一个女人哪里。烤干了海水,便成了海盐。”

  “有妇之夫?”

  “是。”

  “好上这口了?”

  “被逼无奈吧。”半烟拉过一绺头发,手指间绕来绕去,“好不容易爱上一个,总得认真一次,是不是?”

  “认真一次就玩有妇之夫?”

  “是爱。”

  “刚与楚歌分手就有了新爱,你不觉得这爱来得太快太随便?”

  “那可不一定哦。”半烟笑着,内容丰富。

  “我看以后应该叫你成吉。”念蓉开着玩笑。

  “什么意思?”半烟不懂。

  “思汉(汗)啊!”话一出口念蓉就后悔了。这玩笑开得似乎有些过分。

  果然,半烟不吱声了。很久后,她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对念蓉说:“你在侮辱我的爱情。”

  念蓉耸耸肩,为半烟冲一杯咖啡,算是赔礼道歉。

  去陆清浅的办公室拿打印稿,陆清浅对她说:“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21金维他还吃着?”

  “别总是盯着我的脸。”念蓉说,“黄脸婆了,脸色当然会越来越差。”

  “怎么会呢?”陆清浅笑笑说,“你要是黄脸婆,我岂不成了土地爷?”

  念蓉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你与楚墨,没事吧?”陆清浅突然问。

  “当然没事。”念蓉说,“能有什么事?”

  “当我八卦啊!”陆清浅说,“上次在茶馆,见你似乎不太高兴。”

  “都过去了。”

  “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散散心。”陆清浅说,“人总是呆在一个地方,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情绪。现在的季节也好,秋高气爽的。”

  “倒是想。”念蓉开着玩笑,“就怕你不准假。”

  “怎么会呢?”陆清浅说,“只要把工作做完做好,就算你们天天不来上班,也没有关系。真想出去散散心?”

  念蓉笑笑。“再说吧。”

  中午下班以前,陆清浅突然开了个会。他说《深爱》杂志改版马上要两周年了,他想请几个骨干作者和几个读者代表开一届笔会,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去外面选个地方,呆个三天五天。”他看看念蓉,说,“有山有水、远离都市……现在的季节也好,秋高气爽的。”

  半烟说:“那就新疆吧。”

  陆清浅说新疆可不行。“太远,超出预算了。”

  “怎么突然要开笔会?”水湄说,“陆主编您这是拍脑袋工程吧?省点钱,编辑们分了,不挺好?”

  “就知道分钱。”陆清浅说,“虽然咱们在天天研究杂志,研究稿子,研究版式,研究发行,但也许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情,还不如读者和作者看得透。请他们来,听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对杂志肯定有帮助。”

  水湄撇撇嘴,说,“那陆主编什么时候给我的办公桌上装两个托垫?——我的乳房近来下垂得厉害呢。”

  水湄这样说,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就因为近来念蓉家事缠身,身心疲惫,所以陆清浅便要以笔会的名头,让她去外地休假散心。假公济私?半公半私?不管如何,笔会计划突然得令人生疑。

  所以念蓉急忙说:“我看笔会就在本市开就行。反正是重在杂志和杂志社的前途,而不是吃喝玩乐。”

  陆清浅说:“具体时间和地点,我再考虑一下。咱们先把笔会要不要开这件事情确定下来。大家说,要不要开?”

  “当然要开!”几乎异口同声。

  中午念蓉回了趟家,见楚墨正在厨房里炒菜。中午他们很少在家里吃饭,偶尔吃一两次,多会下两碗面或者煮两盘水饺,怎样简单怎样来。看得出来,楚墨正在为两个人的生活快些恢复到“正常状态”而加倍努力。

  念蓉去阳台上浇了浇花,又将床头柜上摆放凌乱的杂志收拾整齐。此时幼儿园的阿姨打来电话,说下午幼儿园里要进行节目彩排,彩排完了以后,可能会早一点放学,如果念蓉方便,不妨早些去幼儿园接回盈衣。念蓉刚有了让楚墨去接盈衣的念头,又很快放弃。——她听到厨房里的楚墨,不停地咳。

  饭间,任楚墨说什么,念蓉也不搭话。一顿饭成为楚墨的单口相声专场——楚墨很忙,楚墨很受伤。

  那个中午,念蓉只跟楚墨说了一句话。她说:“再不去看大夫的话,就别在家里咳!”

  ——有时,恋爱时候,埋怨都像情话。有时,结婚以后,关心都似讨厌。这不仅是楚墨和念蓉的问题,这也是绝大多数夫妻的问题。

  傍晚时,念蓉将盈衣接到杂志社,小家伙立刻成为半烟们的玩具。她们先是抱着盈衣亲来亲去摸来摸去捏来捏去,然后便开始问他各种各样的故意让念蓉难为情的问题。比如“夜里你有没有听到爸爸妈妈屋里传来什么动静?”,比如“妈妈是不是经常在夜里经常莫名其妙地直哼哼?”,等等。盈衣尽显大将风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半烟们挖空心思,也问不出一点线索和花絮。问不出来,就不甘心,就反复地问,就变着花样问,盈衣和念蓉,几乎招架不住。到后来念蓉终于恼了,她说:“要问就直接问我吧!”于是半烟扭过头,认真并且诚恳地问她:“念蓉你说,这么小的男孩,会不会勃起?”

  念蓉只好把盈衣“寄存”到陆清浅的办公室里。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她相信陆清浅可以与他成为好朋友。

  事实果然如此。

  最初盈衣对陆清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他甚至对陆清浅说:“你长得可真老。”陆清浅笑笑,说:“因为我是老神仙。”

  “别以为我是小孩子,你就可以骗我。”盈衣翻翻眼睛。

  “你不相信?”陆清浅从桌子上捧起那盘仙人掌,说:“我现在就能让仙人掌说话。”

  “不可能。”盈衣鼻孔冲天。

  “要不要试试?”

  “试不试都不可能。”盈衣嘴上硬着,表情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然它不能什么都会说。”陆清浅说,“它只能跟着你说。你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它叫回音仙人掌……”

  “咱快试吧。”盈衣说,“你可真啰嗦。”

  陆清浅将仙人掌塞进盈衣的怀里,说,“可以开始了。”

  盈衣清清嗓子,牛刀小试。他对仙人掌说:“喂。”

  陆清浅偷偷变了声音,说“喂。”他尽量保持嘴唇不动。

  尽管他的把戏马上被盈衣看穿,但大度的盈衣还是决定赏他一个面子。

  盈衣说:“你好。”

  陆清浅说:“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盈衣啊。”

  “我叫盈衣啊。”

  “我妈妈叫念蓉。”

  “我妈妈叫念蓉。”

  “我爱妈妈。”

  “我爱妈妈。”

  “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仔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后面是什么来着?”

  盈衣快乐地“哈哈”大笑。

  “这么厉害,哪里学来的?”陆清浅问他。

  “幼儿园里呗。”盈衣自豪地说,“过两天还要登台表演呢。”

  在隔壁,半烟捅捅念蓉,说:“听听,欲擒女人心,先擒住她的孩子。看来陆清浅深谙此道。”

  念蓉白她一眼,说:“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8

  楚墨仍然没有去医院看他的咳嗽,念蓉决定强拽他去。

在门诊,大夫简单询问了几句,便让楚墨去做个胸透。透视机发出诡异的“隆隆”的声音,楚墨想起火葬场的火化炉。下午取了片子,念蓉偷瞟一眼透视结果,“病变”、“结节灶”、“不规则”等几个词触目惊心。

  再去门诊,大夫看看片子,眉头轻轻一皱。“住院吧!”他对楚墨说。

  “怎么回事?”楚墨问他。看得出来,楚墨也有些害怕。

  “仅凭片子,不好说。”大夫指着片子,对楚墨说,“你看看这里,看看这里,还有这里。看清没有?有阴影。先住院吧!”

  “没什么事吧?”楚墨对大夫说,“您尽管实话告诉我就行。”

  “但愿没事。不过现在真的不敢断定。”大夫说,“有可能只是炎症,这种可能性极大……也有可能不是太好……”

  “不住院行吗?”楚墨试探着。

  “为什么不住院?”

  “生意忙,走不开……能不能开点药?”

  大夫想了想,说:“那就先开点药,吃吃看。不过我只给你开一个星期的药,药吃完,马上再过来复查。”开了些药,又嘱咐念蓉,“只要药吃完,就马上过来啊!”

  回家的路上,楚墨开着车,一言不发。念蓉安慰他说:“你身体这么好,肯定没事的。医生都说了,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普通的炎症。肺炎吧。肺炎,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墨笑笑,仍然不说话。

  念蓉将一只手,轻轻搭上楚墨的手背。楚墨扭头看看念蓉,再笑笑。“开车呢。”他说,“这时候最怕美人骚扰。”

  接上盈衣,去超市买了些菜,停好车子,三个人一起回家。这是多久未曾有过的情景了?这样的情景在余下的日子里是否会屈指可数?念蓉提着购物袋,越想越怕。偷偷看一眼楚墨,楚墨的脸色,倒显得很平静。

  小区公园里遇到陈老先生和陈老太太,两个人竟然正在跳着国标。陈老先生将陈老太太抱起,原地转两圈,“啪”,一个定格。盈衣鼓起掌来。

  陈老先生笑着问盈衣:“再给你来段恰恰?”

  盈衣拍着手。“好啊好啊!”

  陈老先生对陈老太太说:“走着——two,three,恰恰,one!two,three,恰恰,one!”姿势虽不标准,但极轻盈。

  盈衣乐不可支。

  回到家,盈衣玩魔方,念蓉和楚墨做饭。楚墨问念蓉:“要不要来盘韭菜炒鸡蛋?”念蓉说:“当然要。”楚墨问:“你不是最不喜欢韭菜炒鸡蛋吗?”念蓉白他一眼,说:“就你这亏那亏的,不常补补怎么行?”

  “再补也补不成陈老先生那样。”楚墨择着韭菜,“我怀疑他成精了。”

  “常锻炼就可以啊。”念蓉将鸡蛋搅得膨松,“既不想锻炼,又想有个好身体,哪来那么多好事?”

  “锻炼让我多活了十年,可是锻炼用去了十五年,我还亏五年呢。”楚墨将择好的韭菜放进菜盆,打开水龙头。

  “那你就多活二十年,赚五年。”念蓉将搅好的鸡蛋倒进锅里,香气四溢。

  就这么闲聊着,两个人全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诊断的话题。

  饭后,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电视,给盈衣洗完澡,哄他睡着,天已经很晚。念蓉上床,胡乱地翻着杂志,楚墨还在客厅里看电视。念蓉说:“睡吧。”楚墨似乎没有听见。念蓉穿着睡衣出来,对楚墨说:“早点休息吧。”楚墨说:“哦。”拿起遥控器关电视,却错摁了换频道的按钮。

  那夜里,念蓉成为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的新娘。她一遍遍亲吻着楚墨的头发,耳朵,眉毛,眼睛,鼻子,下巴和胸膛,她灵巧的舌尖轻轻弹击,楚墨感觉到和风入樾的温暖和沧海桑田的悲凉……

  念蓉枕着楚墨的胳膊,楚墨歪头,看窗外弯月如勾。

  “有些事,对不起……”楚墨说。

  “都过去了。”念蓉小声说。

  “你别担心,”楚墨轻轻抚摸着念蓉的肩头,“只是肺炎……”

  “我知道。”念蓉说,“我从来未曾担心过你。”

  “睡吧念蓉。”

  “睡吧。”

  许久,黑暗里的念蓉突然转过身来,抱紧楚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的。”她说,“就算万一是什么不好的病,咱们也努力去治,好不好?这里治不好就去北京,去上海……北京上海治不了,就去国外……”

  “我知道,念蓉。”黑暗里的楚墨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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