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素不相识的朋友对小说《母亲》的评论
(2009-12-21 10:3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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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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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母亲》
沙湖青莲
又是一个构建母爱神话的文本,又是一个叙写家庭恩怨的故事,又是一个展示底层生存艰辛的图景。在这篇网络小说中,作者以母亲为中心,在横向上展示了母亲与父亲的爱恨情仇,与甫医生情与性的纠结;而在纵向上表现母亲对三个子女抚育的艰辛历程。文中的母亲是一个暴力家庭的受虐者,同时又是三个孩子的施爱者。她为了给儿子三贵治病,为了让女儿二贵吃上几颗糖,为了让家里过上一次像样的年,不惜以自己的身体跟别人交换。而父亲锁柱就是这个家庭中的魔鬼,他不但不能对这个家庭作出应有的贡献和承担本应该承担的责任,反而一次又一次地给这个家庭带来伤痛。他经常在外鬼混,每一次的回家便要对母亲拳脚相加,并将家里洗劫一空。唯有锁住不在家的时候,唯有锁住犯事被关起来的日子,才是这个家庭最平静的时候。最终在锁住一次殴打母亲的过程中,大儿子大贵为了保护母亲与父亲锁柱发生冲突,锁柱不幸死掉。锁柱的死并未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丝毫悲伤,反而使这个家庭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大贵慢慢的成长起来,先是开长途汽车,最后给一个大老板当司机,有了稳定的收入和强壮的力量,成了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和保护者;女儿二贵嫁给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小儿子三贵考上大学,给这个家庭带来荣耀,使母亲在村里扬眉吐气。然而命运之神并没有长久的眷顾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大贵的交通事故突然间让这个家庭失去了依靠;女儿的家庭婚姻变故更是雪上加霜;三贵常年在外求学,对母亲存在着误解和隔阂。最终母亲的病故给这个辛酸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在这个作品中,作者试图以较为开阔的叙事广度和主题表达的思想深度去实现对以往作品关于母爱主题单纯叙写的超越。所以本文以母亲为中心,在横向上展示了母亲与父亲的爱恨情仇,以及与甫医生情与性的纠结;而在纵向上极力表现母亲对三个子女抚育的艰辛历程,从而形成一个以母亲为结合点的“T”型结构来展开对较为复杂的人物关系地书写,和对人物深层精神内核地挖掘。然而在这种尝试中,由于创作主体的限制,作品对这种人性中深层精神内核的挖掘还不够,加之某些段落语言的粗糙,过度夸张的鄙俗描写,以及人物背景的模糊化表达,都显示了创作主体心有余而力不足和创作文本欠缺锤炼的遗憾和尴尬。
这样说,并不表示我不看好这部作品。毕竟作者的这种尝试是难能可贵的。它显示了作者对某些问题超前性的思考和独特的理解,并且在表述的过程中也有显得比较成熟和圆润的地方。下面笔者就从“三种关系”“两种情感”的角度解读这篇网络小说。“三种关系”主要是指在这篇作品中众多人物之间比较独特的三种关系,即母亲与甫大夫的关系,父亲与大贵的关系,母亲与三贵的关系。“两种情感”则主要是指贯穿在这三种关系中爱和恨相交织的两种情感的微妙变化和表现。以爱恨两种情感为内核重点展开对这三种复杂关系地探讨是这篇网络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
母亲与甫大夫的关系
第一次
他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说,发烧。旁边的病床上铺了雪白的床单,母亲弯下腰,刚想把脏兮兮的三贵放到床上,甫大夫突然大吼一声,别动!母亲身体一颤,忙又把三贵抱回胸前。甫大夫慢慢站起来,摸摸三贵的额头,看看三贵的舌苔,试试三贵的脉搏,听听三贵的呼吸。然后他撤下病床上的床单和枕头,对母亲说,让他躺床上吧……只是重感冒。甫大夫在床头挂起吊针,重新坐回阴影里,继续用那把大剪刀剪着光秃秃的指甲。屋子里生着煤球炉,甫大夫轻轻地咳。
第二次:
好多了。母亲急忙回答。
那你还来?
快过年了……
是快过年了。
家里没钱过年……
谁家都没钱。
我洗了身子……
我也没钱。
人物双方的话语都十分的简单,以至于给人机械的感觉。它在显示母亲对生活重压无可奈何以至于无言状态的同时,也显示了甫大夫对外在世界极度冷漠的态度。
母亲为了三贵的医药费问题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体出卖给了甫大夫,而甫大夫的精神状态并未因此而得以改变,反而埋下了对母亲歉意的种子。之后母亲因为没有钱过年再次找到甫大夫时,甫大夫立即拒绝了;之后父亲锁住将母亲用身体跟一个到村里考察干部交易得来的用来过年的10元钱抢走,甫大夫送来了一大盒冰糖。直到甫大夫临死前也都深表对母亲的歉意。母亲和甫大夫的关系似乎很难简单地归结为性的关系而没有爱的元素。如果说母亲想从身体精神上彻底背叛锁住,以表示对锁住暴行的反抗,那么也许母亲和甫大夫之间确实存在的爱的情感因素。
父亲与大贵的关系
“恋母”情节最早出自古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之后广泛存在于西方文学作品之中。而与“恋母”情结相应的一个文学原型是“弑父”“仇父”情结。对父亲和儿子之间关系的表达是中外文学史上一个普遍存在的文学现象。无论是西方文学中影响深远的杀父娶母,还是中国文学中的大义灭亲都是在延续着对父亲和儿子复杂关系的言说。随着岁月的流逝,儿子在身体,心理,精神诸多方面都取得了与父亲分庭抗礼的资本,并且有取而代之或者超越之势。或是自然正常地权利禅让,或是本能恶欲得驱使,或是内心长久怨愤的喷发。
作品中锁住的死固然是其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结果,但更为主要的还是大贵内心长久怨愤的喷发。作为家庭最高权利的象征,父亲本应该承担起保护家庭的重任。然而他的拳头却挥向了整日劳作的母亲,挥向了无辜的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大贵在身体上取得了与父亲相抗衡的外在力量,父亲长期对家庭无责任化和施暴的状态促使了大贵对这种状态不满的情绪,最终产生了杀父取而代之的深层心理。文中直接描写锁住与大贵的正面冲突有两次。一次是父亲回家翻箱倒柜,没有发现母亲和值钱的东西,大贵在院子里磨镰刀,锁住直接向大贵挑衅。第二次是锁住殴打母亲,耙耧被打断,大贵抢先抓到了铁锹,与锁住向抗衡,最终锁住被自己手里的耙尖插破了脑袋,死了。作者在这两次的冲突描写中,对人物各种复杂的心理及其微妙地变化都有许多有益地积极尝试。在第一次冲突中,锁柱回家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或是成功殴打母亲作为心理的满足。本已是气急败坏的锁柱也不再敢轻易动手将正在院子里磨镰刀的成年大贵作为自己的出气筒,因而只能在嘴上发出挑衅。而大贵手里的镰刀越磨越快,似乎悲剧一触即发。然而大贵最终还是没有爆发。在第二次的冲突中,大贵为了阻止锁柱对母亲的殴打,用铁锹击中了锁柱的小腿。父亲倒地之后,大贵举起铁锹像一个屠夫准备结束锁柱的生命,然而在锁柱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没有下手。这里我们看到了“弑父”情节本身存在着某种悖论。一方面十恶不赦的父亲作为这个家庭的魔鬼非除之不可,大贵现在已经具备了除掉他的外在条件的可能性和内在意愿的必然性;而另一方面,传统伦理道德和亲情血缘制约着这种意愿的喷发。于是内在意愿的强烈和外在行为的延宕形成了鲜明的不协调。作者让锁柱死于自己的不慎而不是大贵的手中正是显示着这种悖论。
母亲与三贵的关系
而母亲对三贵倾注了所有的爱。且不说她为了三贵的医疗费问题用自己的身体和甫大夫交换,也不必说对于三贵的不敬,她没有丝毫的计较,有的只是伤心。她用毕生的心血维持这个家庭,让三贵读书、上大学。而三贵则是一去不复还。“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对于三贵的思念在失去大贵后显得尤为迫切,她只身前往广州看望三贵。最妙的是作者通过三贵的话使母亲的这种爱得到深化。原来三贵不是母亲亲生的,大贵、二贵原本并不叫大贵、二贵。因为三贵的缘故,母亲将自己亲生儿女的名字改为现在的名字。我不知道作者于此是否有意在做一种将狭隘血缘关系的母爱扩展为一种摆脱血缘而更为广阔博大的母爱的尝试。
作品的结局是悲剧的。大贵死了,二贵婚姻的变故,三贵长久地不回来,母亲病逝。然而在这种悲剧的结局中,作者有意将其蒙上一层温情的色彩,二贵嫁给了甫大夫的儿子当归——镇上的中学老师,三贵对母亲的误会和隔阂被打破。整个作品的情感经历了由悲到喜再到悲再到喜一波四折的过程。
总而言之,这篇小说中的诸多探索显示了作者对某些问题超前性的思考和独特的理解,尽管它在叙事的广度、思想的深度、以及表达上的柔韧度未能尽善尽美,但不可否认的是作者的这种探索和尝试是积极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