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八章

少女冲他微微一笑：“ 何老师，你醒啦。”

何老师？眼前的这少女不是晓慧是谁？那微黑秀丽的脸蛋，那会说话的眼睛，分明就是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可是晓慧明明已经死了啊？

这不是在做梦吧？他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掌，疼痛又告诉他这不是梦境，他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太离奇了。他真希望这是一个梦，他可以从此活在这个梦里，不再醒来。

“何老师，你都睡了一天啦，你把同学们都吓坏了。”少女晓慧冲他眨眨眼，他愣愣地盯着她，竟似痴了。晓慧突然察觉到什么，有点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何老师，你怎么啦？”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怎么可以盯着这个小女孩看呢？

他赶忙转移了话题：“今天几号了，晓慧？”

晓慧脱口而出：“十月五号啊，何老师。”

十月五号？自己不是四月三日那天在离桥上坠入山涧的吗？怎么昏迷了一天就变成了十月五号了？他再次对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在梦境中糊涂了，他往边上一看，正好看到晓慧从书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她说：“何老师，你的额头撞破了知不知道，我给你照照。”

她将镜子伸到了他面前，他瞪大了眼睛往镜子前一凑，这不凑还好，一凑之后，只听见房间里一声惊叫，何宝荣看见镜子里居然显出一个青年男子的面容，这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

晓慧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醒悟了过来，咯咯地笑起来：“何老师，你这么这样胆小，看见自己额头上的包都要尖叫，跟个小女孩一样。”

这话让何宝荣觉得有点尴尬，但他不敢说出实话，只好讪讪地笑：“晓慧，我睡了一觉觉得自己都不一样了。”

“那我呢？”她嘻嘻地笑。

“你啊？”他直视着她，她点点头。

“我觉得你也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

“这个……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不一样了，唉。”他无来头地叹了口气，晓慧便知趣地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他招招手：“晓慧，把镜子给我。”

晓慧将镜子递到了他的手中，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没错，这里面出现的不再是一个48岁的中年老男人，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何宝荣楞了楞，想起了这青年男子便是自己，只是这绝不是48岁的自己，而是二十几年前的自己。

为什么镜子里显示的是自己的青年模样？

为什么晓慧没有死？

为什么晓慧会这么年少？

为什么她还叫自己何老师？

自己应该还是在梦中吧？眼前的这一切，包括晓慧都不是真实的，肯定都是梦境里的一切。只不过这个梦境太过真实，自己身在其中都几乎难以分辨。

他把脑子里纠缠的一切都重新梳理了一遍，渐渐地有点清晰起来：首先是晓慧之死，然后自己被警察抓过去，再逃出公安局，结果听见黎耀辉和姜书记的话，再被三辆警车追，后来逃到了长岁山，最后在离桥上坠入山涧，醒来后就是现在的情形了。

想到离桥，他心里的恐惧又回来了，他想起了车前面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那不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

据说黑白无常都是带人离开人世的，莫非自己已经被他们带走了？现在身处之地已经不再是人世了？想想也有道理，连死去的晓慧都活生生地在自己跟前，更不用说自己了。

没想到死后的世界会是这样，他不禁想笑。不过他又在头疼了：这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想问晓慧，不过怕吓着她，便微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正在低头玩弄自己的衣角，侧坐在病床上，她那张小小的脸蛋侧对着自己，嘟着嘴巴在动来动去，看在他眼里简直是一副风景画。

突然，她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自己，她问：“何老师，你说二十年之后我们会怎样？你说我们中国会不会变成世界第一？”

二十年后？二十年后？

他问道：“二十年后是哪一年？”

“嘻嘻，亏你还教我们数学，二十年后不就是2003年嘛！1983加上20正好是2003！何老师，你摔了一跤连口算都不会做了。”她扑闪扑闪着大眼睛，上面的睫毛好像美丽的蝴蝶，总是调皮地想飞走。

1983！1983年？现在是1983年？

这不是死后的世界，也不是在做梦，而是自己回到了1983年？自己从离桥上坠下，回到了1983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他差点要狂呼出来，但他死死地抓住枕头，脸憋成了猪肝色，晓慧惊讶地看着他的脸色变化，问道：“何老师，你别难过。”

难过什么？

“何老师，我不该笑你口算都不会算了，你别生气啊。”晓慧的话音已经带了一丝紧张。

何宝荣怔怔地望着她，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知道，就算他把一切都告诉她，她一定不会相信的。而且，她现在竟然还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少女，他怎么忍心告诉她，二十多年后她将自焚而死？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晓慧悄悄地走近了他的身边，伸出一双小手，轻轻地握住了何宝荣的左手，她的小手冰凉，但靠近他身边的那种少女气息却让他迷醉，他的手颤抖了下。

晓慧红着脸说：“何老师，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