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七章

  这大概是他今天运气最好的时候了，一路上突然都是绿灯了，他几乎没有任何刹车，他的右脚一直踩在油门上。而背后的警车也一直跟自己保持着五 十米左右的距离，只要自己一停下，一下车，必定会被他们抓住。

大约开了十分钟，前面的路变得开阔起来，已经是郊区了。跟着屁股后面的警车已经从一辆变成三辆了，但他们只是紧紧跟着，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既没有从窗口伸出一把枪疯狂扫射，也没有有人从窗口飞出然后攀上自己货车的车顶。似乎他们要等自己开累了自己停下来，估计他们这会儿有的是时间折腾。

前面两条分岔路，他不假思索地往小道上开，但没开几步他就有点后悔，这路不但难开，而且是往山那边去的，因为路边一个非常明显的牌子，上面写着“长岁山”三个大字。但现在他已经不愿意思考什么了，一直开吧，开到没路开为止。

他的脑海里泛出了晓慧那鲜活的形象，这一切就像一个噩梦一样，只是自己无法醒过来。他不愿意相信她现在已经成了一捧暗白的灰，但身后那呼啸的警笛却机械地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长岁山是一座充满传奇的山，风景秀丽自不必说，山上那潺潺的流水是一年四季哪怕干旱也是保持旺盛的冲击力的。据说在久远年代，一位樵夫到达山涧的石桥上，看见两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在下棋，他便在一旁看，大约看了半天，他觉得腹中饥饿，便掏出怀中的烧饼啃，但干吃烧饼让他觉得口干舌燥，便向两老者讨口水喝，正处在棋局劣势的老者有点不耐烦，手一指山涧，道：“想要自己下去喝罢！”

樵夫一瞥山涧，大惊失色，原本空空荡荡的山涧里竟然喷涌出雪白的泉水，瞬间之内就满得跟石桥差几尺。樵夫自以为撞鬼了，丢弃了扁担干柴逃下了山。等他回家的时候，竟然发现山下竟然过去了十年，他的儿子已经娶妻生子，称到山间寻自己半年无果，无奈放弃。而他的容颜竟然跟十年前一模一样，樵夫此时才知自己遇到了神仙。这座山便被称为长岁山，而老者待过的石桥，则被称为“离桥”，意思是离开凡尘俗世得道成仙。

但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这离桥下面的水继续跟传说中一样地喷涌湍急，只是已经没有砍柴的樵夫了，而登上这座山已经非常容易了，因为盘山公路一直修到了山顶的佛堂，离桥则处于山的三分之二位置，奇怪的是，这条原本宽阔的离桥竟然无需任何修葺，非常牢固地让各式车辆通行。

北京时间四点整，收音机里传出悦耳动听的报时声，他发现窗外的天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真见鬼，现在才4月份，怎么就跟大冬天一样日短夜长了？

但还没有等他想太多，晓慧的形象又突然浮现在眼前，她在痛苦呻吟着：“老何，报仇，老何，报仇！”

身后的车齐刷刷地开启了车灯，他从后视镜看到屁股后面那三盏如鬼火闪烁的警灯，闪得自己眼睛生疼。他们不但鸣叫着警笛，连喇叭也按起来了。似乎在催促自己停车。

鬼才上他们的当呢。

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这个速度令他措手不及，他脑子一激灵，想起早上七点多听到的广播，说是下午有日全食。难怪这天急剧地黑了下来。

但他疲倦的眼睛很痛，他半眯着眼睛在乱开，突然开到了一座石桥，他看到对面一块石碑被车灯照亮，上面两个血红的大字：离桥！

何宝荣不由地心中一凛，猛一回头，后面的一辆警车快速地从左边超出，都快贴着自己了，他忙朝右边打方向盘，但突然车前面五六米处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白衣，在灯光照射下显得莫名的恐怖。他猛一往左回打方向盘，只见左侧的警车急速地冲到桥的另一头，差点被他撞到。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车子翻出了石桥，车厢内的他完全能感觉到那种失重的感觉，这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好象过山车一样，总会有一个时刻车子慢下来，那必定是到了一个最高处，等它缓缓地挪过那一刻，接下来就是坠入地狱般的失重，一直要持续好长时间，这一个时刻的恐惧感，跟失重之前是两个极端，但都是他难以承受的。

而此时的他正处于这个时段，但他不会有坐过山车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的，他无望地看着头顶的“离桥”二字渐行渐远，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巨响，他感觉到冰凉的涧水迅速地满过车窗，漫过他的脖子，然后是呼吸。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快进的电影：在泥地里玩耍，在教室里上课，在高速上疲倦地开车……直到晓慧把汽油浇在了身上，点燃了自己……这一生的片段迅速地交织起来，这只是瞬间的……

一道白光闪过，天空突然变得明亮了，何宝荣看着水面之上的光芒，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瘫软，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病床上。他伸手想看看表上的时间，但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女轻轻地走了进来，他顿时呆住了：“晓慧？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