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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祭》创作对话谈(上)

(2008-01-04 2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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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问:你创作《大漠祭》的过程如何?
答:写《大漠祭》时,我没有指望会成功。我只想让后代们看看,当代的老百姓是如何活着的。我只抱着一种心态:完成它。成不成功,那是上帝的事,与我无关。我只做到我该做的,所以我只是不停地写,苦苦地挣扎着,连梦中也在写,梦魔一样。有时的深夜,孤独极了,就一个人出去,在街上流浪。那时,没有可以喧淡的朋友,没有可以请教的老师,没有朋友。因为和朋友在一起时,我总要谈文学,而他们对文学不甘兴趣。幻觉中,常拿一把刀在自己心上插。
    这种状况大约经历了五年时间,直到有一天,才豁然开朗,才放下了文学。此前,文学总压在我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自豁然开朗之后,整个世界都在问我微笑。
那时,我开始对全国文坛不满意了。此后,我写了好多东西,一些练笔之作后来被称为“佳作”。
一旦顿悟,境界就很高了。否则,你只能在黑暗中摸索。从开始执笔到豁然顿悟,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这时候不能分心,否则,你永远不可能有顿悟的可能。顿悟后,我早上三点钟起床,写到十二点,在下午经商,边改《大漠祭》,边经商。等《大漠祭》完成之后,我也有了楼房,有了书店,有了钱。
但是在开始探索时,不能有杂念。就像一个小和尚在修行时,必须把拒绝所有的欲望,等他苦修得道后,一切诱惑都不存在了。见了多漂亮的女子也不动心了,像禅宗二祖,得道后,便去青楼、妓院、屠门。这时,一切外现都干扰不了他的心。
但苦修阶段非常苦,不能有任何干扰,若熬不过这个阶段,你就成功不了。即使成功,你也是个小作家,不会成为大作家。中国有许多这样的小作家,很有名,他们有一班哥儿们,你一炒,我一炒,就把他炒成名作家,但写的东西仍然是小东西。
文学不能有投机,你什么都可以欺骗,你骗不了自己的灵魂

问:你的《大漠祭》能留下去吗?为什么?
答:能。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四代以前的祖先做过什么?如何生活?如何劳作?如何谈恋爱?仅仅四辈,那一茬人就泡沫般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像苍蝇飞过虚空一样,甚至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如果我的重孙子辈想知道他的爷爷们怎样活着的话,那他应该捧起《大漠祭》。瞧,你的爷爷就这样活着。(鼓掌)一百年后的人,若想知道百年前的人咋活?好,看《大漠祭》。千年后的人,想知道千年前的人咋活?也可以看《大漠祭》。
我们不知道宋朝人如何活着?不知道唐朝人如何活着?因为唐宋没有出现过小说大师,但我知道十九世纪的俄罗斯人如何活着,因为出现了托尔斯泰和陀斯妥耶夫斯基。人类只要存在一天,那些伟大的作品就消失不了。
所以,一个作家的价值是能否忠实地记录一个阶段的老百姓如何活着,而不是让你编故事,去取悦于读者,或者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大漠祭》之所以成功,就在于写了西部的老百姓如何活着。现在,一些作家满足于写枕头拳头,或是卖弄莫名其妙的技巧,却忽略了老百姓如何活着。我自然羞于和这样的作家为伍。不少作家是老百姓的儿女,连老百姓用自己的心血培养的作家都不关注老百姓,这样的作家有何存在的必要?我在《大漠祭》的“序”中得罪了一些人,却赢得了老百姓。我在兰州签名售书时,有些人专程从白银赶来,很令我感动。
所以,一个作家应该关注老百姓的生活。
我的儿子说:“爸爸,你不要希望获奖。获奖,不过是几个专家的意见,你要活在老百姓心里。”

问:“你的人生观是什么?你如何评价路遥?”
答:我的人生观前面已说了,如果我老写些狗屁玩艺儿,不如当农民去种地。我很欣赏佛教所提倡的那种利众精神,老百姓太苦了,很少有为老百姓说话的。如果一个作家不为老百姓活着,而只为了自己,就啥存在价值。如果你的胸怀达不到这个境界,你就当不了大作家。
像托尔斯泰,把自己的土地分给农民,放弃自己的版权,编识字课本,终身为自己的贵族身份而忏悔。这样的作家才称得上大作家。我目前还达不到那种境界,但我尽量在努力地靠近。
路遥是我很敬重的作家,但并不祟拜。他非常苦,很可惜的是,他在文学上掘洞,掘得很深,但还没豁然开朗时就死了。他还没有用最后一击打通墙壁,所以,他的创作非常苦。
如果在艺术上达到顿悟之后,创作就不苦了,只有乐。后来,连乐也没了,只有平静。
目前的中国文坛,像路遥这样的作家也不多。路遥缺乏的是宗教修养。一个作家应该有良好的宗教修养,像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莎士比亚们都具有相当好的宗教修养。没有宗教修养的作家,写起来不能把苦化为乐。
相较于《平凡的世界》,《大漠祭》更侧重于灵魂的描写,写得很细,人物塑造上很成功,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是活的。
潜心写作的同时,我把大部分的时间用于自身的修炼,侧重于灵魂的重塑和对生活的挖掘。
 

    问:“你写《大漠祭》时打没打过退堂鼓?”
答:“没有。因为我从来没奢望成功,也就无所求。无所求,也就不轻易放弃。我只想完成,完成我一生该做的事,成败是上帝的事。
“我是个农民的儿子,直到今天,我还在乡下留了几亩地,时刻准备着回家种地。一个农民的儿子,你又没有别的本事,你仅仅想写写农民的苦,只想为农民说几句话,如果再打退堂鼓的话,就不如自杀。”


    问:“你的处世原则是什么?”
答:“处世原则是独立、寂寞。
“我的人格是独立的,我的生活环境是与世隔绝的。我把大部分时间用于自身的修炼和深入生活,我没有时间去搞些世俗的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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