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机场,上了出租车。开了很久,似乎还在浦东。我装熟,不敢问还要多久。打开手机,用台湾的号码在上海漫游。手机号码比我潇洒,一下子就找到了”中国移动”。我人在陌生的浦东,没有漫游的轻松。
手机没有留言、没有短信、也快没电。我来上海正是为了这种解脱,但真正如愿时,却又感到失落。难道我在不在台湾,没有任何差别?
收音机上播的是台湾的流行歌,主持人的腔调和用字跟台湾一样。我闭上眼,不觉得离开了台北。
车开上一座大桥,我向前倚,看到“庐浦大桥”四个草书字。过了桥,高楼大厦就竖立在两边。上海,一千六百万人,今夜又多了一个。
赵同给我的地址在静安区的镇宁路。进了浦西,我打给他。
“我还在外面,你先去我家。我请的阿姨在打扫,她会帮你开门。”
“我刚过桥,离你那儿还有多远?”我问。
“很快。我这儿是上海老外住的区,”他流露出虚荣的口气,“我那栋有好多港台红星。齐秦啦,小齐啦,都是我邻居!”
“谁是‘小齐’?”
“任贤齐啊!”
“喔……”他叫“小齐”的口气,好像他是任贤齐的经纪人。
“我跟你讲,齐秦的哥哥,叫齐辣,晚上带你去。”
“齐秦的哥哥叫‘齐辣’?”
“齐秦的哥哥开了一家店,叫‘齐辣’。你没听过啊?”
我摇摇头。
“台湾也有‘齐辣’啊!”
“我不吃辣,没去过。”
“不吃辣,人生多无聊呢?”
“你早先不是说要去外滩吗?”
“先去外滩3号吃饭,再到18号跳舞,也许会把到两个美眉,再带她们到齐辣吃宵夜。”
这行程听起来是过年加菜,但赵同的口气似乎这是家常便饭。
“你每天晚上都过得这么精采?”我问。
“上海太好玩,一天一个地方玩不完。”
我到了赵同家,按门铃,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孩。
我低头看地址,以为走错了。
“是李先生吧?”她笑嘻嘻地说。
“这是赵同的家吗……”
“是是是,赵先生交代过,您请进来吧。”
请这么年轻的“阿姨”,上海的赵同跟台北的赵同没有两样,永远公私不分。
“来,请先把东西放下……”
我把行李放在客厅,阿姨带我走了一圈。她一定很能干,要不然就是一天打扫两次。赵同和我大学同一间宿舍,我知道他的床通常是什么样子。
回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高楼一栋栋剑气逼人,丝毫没有收回剑鞘的意思。
“李先生,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阿姨说。
“喔,这么快?”
“赵先生交代,您来我就可以走了。”
“你住这附近吗?”
“我住得比较远,所以得早点回去。”
“回家小心点。”
“您讲话好客气。”
“哪里!”
“您是赵先生的同学是吧?”
“我们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
“你们俩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对啊,他比我成功。”
“您太客气了!”
我跟她走到门口,她打开门。
“再见。”她连说再见都这么香甜。
我帮她关上门,立刻透过门上的小孔看她离开的身影。
因为寂寞,我开始美化每一个女人。
(《我的心跳,给你一半》已由北京作家出版社出版,各书店均可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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