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一夜北风之后,阳光充裕。
晨起。窗外的天地,已是灿烂一片。侍弄两盆草。分别是养了四年的文竹,两年的兰草。剪掉黄枝,掐去枯叶。虽然共处一室,偶尔忘记,偶尔记得。但绝对共伺日月,坐看山静水长。它们适意的在空气里呼吸。立在桌面望着主人,无声的迎来送往。我清洁了家具,地板。闲来无事的时候,把两个都放在阳光下,浇上少许水滴。一起沐浴光芒的温暖。一个清爽。一个俊逸。像是纯朴的孩童。像是纤纤少女。感觉从心里,溢出一些满足来。
好心情的由来,是我要出门。和远方的牵念相会。
40分钟的短途汽车一路往北。然后,转乘一路公交车。我问酒店的具体方位,身边有三个男子给我大略的方位提示。
在一家豪华的酒店前下车。红色漆字,远远矗立在高楼顶层。是这里。昨天电话预约的地方。
周末的街道,人潮涌动。车辆穿行。身着厚外套的男子,和比肩的恋人。穿着黑色丝袜,长靴短裤,或者皮草的女子,发间的钻饰璀璨熠熠。
往西走。穿过一条小巷子,再往北。我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快递公司。有两间平房那么大。在一栋四层楼下。进门,递上身份证。
一个长方体的盒子。好不容易撕开外壳上裹的塑料布。是红酒盒子。结实的缠绕了好几圈胶带。向值班的女子借来小刀,小心翼翼地一层又一层,终于划开来。去掉填充期间的海绵。露出一个精致的白色长盒.上面有一朵亭亭的罂粟花,艳丽的让人心惊。轻轻取出来。打开,是一瓶香水。
你的邮件是香水?
值班的女子诧异地问。又继续说,飞机货运不允许液体的。
我哪里知道。低头握住我的欢喜。微微一笑。这不是运来了吗。
是一瓶KENZO的水之恋系列香水。名为FLOWER。50ml。厚度的纸盒,四面印制一枝细长的无叶花茎,是罂粟的花蕾,初绽,盛开,萎垂。瓶身设计特别。透明的玻璃体,近乎圆柱,微微弯曲。是花儿的优雅,又似女子塑身的曲线。柔婉,雅致。坚强。简单。纯澈。弧线优美。我端详着用心的美好。享受天缘赐予。像个贪婪的孩子。
移出面东的房子,移出阴暗。我在瓶身瓶盖折射出的水晶般的光芒里,专注地欣赏一枝红色鲜花微微低头的诗意。
她在诉说花儿的心事。芳儿。那个一星期前触摸了这洁白柔软液体的女子。
我拿出手机,背过阳光的直射。给她发信息。
亲。礼物收到。完好无损。好漂亮的花儿。纯。香。简直是艺术的范儿。你带给我的冬日温暖。不知以何言谢。
在装盒的瞬间,我随手往耳际喷了几下。弥漫在鼻尖的迷香,是淡淡的清爽玫瑰味儿。走在香雾中。一任若有若无,百转千回的迷离,沁入心扉。
我那个江南女子,袅娜而来。
妖。我在暗地里称呼她。仿佛罂粟花的美艳,危险,倾城。颠倒众生的诱惑。
她说,我想我是再也见不到你。可如何也逃不开对于温柔的沦陷。这片泽国,这枚恩怨。被你侵略的身体和整颗心。被你殃及的城池。被你覆盖的情感。或者爱到极致,或者低到尘埃,或者仰视苍穹。这场爱,何以,要流离失所。我久久的,久久的在圈地为牢里悲哀。错开青春,错开几乎光年的距离。我身在何处。你爱她或者不爱她,你宠她或者不宠她。我在你们的局外。你在我们的局外。
她说,车窗外,一场雨侵袭而来。很多类似的侵袭。侵袭身体,侵袭情感,侵袭所谓忠贞。四目瞳孔对望,有泪水蔓延。我为何我看不见他。却在共度的世界里焕发生命色彩。苍白的,凋零的,盛放的,温润的。
关于生死。关于经典。关于传奇。有时只是因为年代。从认识到记得。单纯或者复杂。怀念或者悲怆。曾经爱过的男子,他在另一个城市风声水起。心海,竟起无数褶皱。我爱你三个字,沉重之中是那么讽刺,轻薄。我们的拥抱,比起缠绵,比起浮欢,更真实。更贴近我的灵魂,更进入我的欢喜。
她说,你是暖光,你是缱绻。我遗落了你的一生。万水千山。抵达无尽。爱情不是寂寞的消遣。是你的虔诚,我的信仰。当你无形中成为记忆的海洛因。我想即使隔岸观火,我都逃不过流离。我想,你可以用所有可以用的时光来宠溺,用所有不可以用的时光还是来宠溺我。包容我所有的任性。无论悲与喜,无论忧与怨,都想方设法哄我开心,微笑。
笑倒在你怀里,成为你的俘虏。若是孤单了,你别忘记了微笑。若是疼痛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若是有种记得是深到骨髓的,我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记得你。遍布想念。避开爱情的苍凉。你是我的谁。你不是我的谁。却给了我整片蔚蓝。我们的真诚,到达巅峰。会看到旖旎无限。
五年前,我们在博客相识。这个江苏的女子。才气逼人。生着妩媚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狭长有神。无法掩饰的骄傲里,有一股奇异的气质。属于流传民间的绝代佳人。
现在,她烫了长发,像亦菲那样子。有时短点,有时长点。轻柔的波浪,在肩上起伏。说话时,会有一绺儿额前的发丝,垂下来。把细柔白皙的脸,勾勒的更加风情曼妙。她戴了方形黑边眼镜。一直以为,她就是那种赋予空灵以生动的女子。发间的色泽,是棕黄的。玲珑单薄的身形,行走之间,有着天生丽质的妖娆。
虽然经常信息往来。但我们不在网上聊天。读彼此的文字,已经足够。深夜或者傍晚的手机交流,更贴切心境和内在的那些柔软的东西。
曾经我说,想预定你的文字。在那些炽热的缠绕得惊心动魄的文字里,我喜欢上她对于爱情,延伸专属的感觉。仿佛她灵魂深处执著的不甘愿的,无法释然的孤立的无助的势不可挡,也是强硬的牢固的唯一的,一脉支撑,劲长不息。也许,她有丰盛的爱情吧。可是我得知她一个人坐在广场,旁边放着一杯奶茶,孤寂的样子,忧伤的样子。她在看法国女子杜拉斯1984年写的情人。
我要求他再来一次,再来再来。和我再来。他那样做了。实际上那是要死掉的。他对我说,他一生都会记得这个下午,尽管那时我会忘记他的面容,他的姓名。
吻在身体上,催人泪下。也许有人说那是慰藉。我对他的爱是不可理喻的。这在我也是一个不可揣度的秘密。我爱他,也许永远这样爱他。这爱不可能再增加什么新的东西了。那时我竟忘记了有死。
这段文字我也读过。这个浪漫的在15岁乘渡轮离开中国的美丽少女,一生被酗酒和情欲所困。在绝望的性爱里,尝尽无言离弃的情殇。她的爱情,是绚烂的。
我想,芳儿的爱情,也要是绚烂的。
她喜欢上渡轮。说那是冒险的超越极限的沉沦。汪洋之中,勇敢而率性的破浪而去。找不到生与死的彼岸。极易深溺。不问归路。
我说,你只要想,就去旅行。哪怕是一场关于风月的美好。她黯然。
你是女子中的尤物。该拥有一双轻迎轻放的温柔眼眸,你落下来,他会安心。起飞了,也一样拥有他的宠爱。他不计较付出的沉重,你不怨悔隆重的欢喜相对。他宽谅你小女子的任性,随兴忧郁。仍然在风停雨住时,拨云见日,揽你入怀。他在你那里吗,其实我不知晓。若能,彼此付出足够的耐力和坚韧。是多么欢欣。
在一本书里看到,感情的课题复杂深邃,并且充满无解。它会考验我们的人性。它最终会让你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绝境,如同生命本身的形式。这又有什么关联。这样快捷,浮躁,功利的时代。俗世,爱情,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含义非凡。不能控制。但它是生命最为基本的存在,与俗世息息相关,却很难被当作信仰瞻望。
可是,在心底,爱就是女子的信仰。毋庸置疑。
十月一日。在街面买了所有长长方方,宽宽窄窄的冥国钱币。我骑着单车,去看望妈妈。寒凉的旷野,新种的小麦绿意茵茵。经过一段公路,转到一条小径上。迎着夕阳的光辉,突然想到芳儿,她的妈妈也在天堂。她昨晚给我信息时,一个人在距离的那端忧伤。让我心痛不已。
坟前烟火中,我眯了眼睛。却没有流泪。归回时看时间,读到她的信息。
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快递公司。
那天夜里。梦到恍若芳儿的女子。穿着洁白纱裙,柔弱的在我前面疾走。模糊的脸上,挂着泪痕。起风了,她的头发散乱飘飞。想跟她说话的我,忙着追赶,一直一直追不着。急醒了。
是0:34。她来信说,快件寄出。
一切没有任何刻意。一切让人长长地记在心里。
倘若,爱是永恒的深渊,一掉落就万劫不复。蕴涵许多不可知,比如绝望,寒冷,漩涡,时空交错。但是会成为一种习惯。一段艰辛超越。我也有自己深爱的男子。虽然他已然远去。我们持有如此强烈而深切的回忆。好丰盛香艳的青春。
文以载道。所以国学大师南怀瑾说,以文会友,是以思想,以道义相会。以真诚,以纯粹,以天性里的慈悯,以祈愿幸福为道义。女子的相悦,及至爱怜。也是道义。
在北方深切地想念你。我的南方女子。很想告诉她。亲爱,请盛开你一世的灿烂,为深爱的男子。她一定懂得。因为在此很久以前,我就安住在她的愿望里,默默祈福。
认真郑重。心虚柔长。优雅婉转。我们相识的心态和出发点,决定了彼此情谊笃定。
黄昏时分。带着芳儿的名字,带着花儿的余香。出门散步。看黑夜交界处那抹沉郁安然的天色。看归家的人们行迹匆匆。看街面门市里荧亮灯光笼罩的温馨。看暮色里沉静下来的村庄和人家。空气清冽。黄叶飘旋。这些漫长的时间,以这样短暂的消逝的方式,满载着我的想念,我的眷顾。不禁暖意缱绻。
有诗云,绘雪者不能绘其清,绘月者不能绘其明,绘花者不能绘其馨,绘泉者不能绘其声,绘人者不能绘其情。我笨拙粗疏的字很难形容,这样一场女子之爱,只有用记忆来保存。
越隐秘的存在越珍重。有些事物的精华和奥妙,自在无法言说的沉默和空白处。感恩到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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