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日子里苍翠而繁盛的期待,一直在阴暗里生长。
和和泽的恋爱,持续着。每个相见的日期都会越来越近。虹的天地,一片丽日晴空。未来的希望,闪闪地亮着一路的开阔通途。
一天傍晚。虹忙完工作,正要回家,手机响了。
依然熟悉的温柔。依然不远不近地问候。依然没有承诺而等待的男子。那个她忘不掉的寡言的男子。那个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携带一缕春风的男子。她在他的呼唤里苏醒。那一刻,她知道了自己在他的世界里的身份。她是他身体上的一记刺青。濡洇了时间的水,却擦不去,藏不住,躲不掉。每每阴云密布,冷雨连绵,或者剥离了世俗外衣的时候,就显山露水般的出现了。
我真是天生的卑微。她在心底自责,并不否认,自己也牵挂他。好像只要他的电话他的惦念勾勾手指,她就沦陷在他的城池里。她的意志,虽然根基深沉坚固,伸展的枝条却随风摇摆。他离婚了。过得不好。
她开始不经意地想念他。不论上班还是逛街。不论听音乐还是看电影。盲目而清晰。他明亮的眼睛,干净纯朴略显果断的脸,和清瘦高挑的影子。步履坚定。
和泽不知道。她原来告诉过他,自己处过一个男朋友,已经分手了。可是,她又和他纠缠在一起。他和以前一样,给她电话。周末偶尔约请她吃饭。
就那样一个雨夜,就那样一个他沉默而忧郁的晚上。她注视他,陪伴他。他们都进入了爱欲漆黑的内心。找不到光明。找不到路径。送她回来的时候,他们相拥在小小的房间里。被寂寞和失落击溃的男子。英俊漠然的眼神。流水漫过的唇,冰凉而温情。环抱她的臂弯,倔强得不容迟疑。
她怜惜地迎着他的唇,苦涩的淡淡烟味的唇。他俯下身体,她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温顺又惊魂未定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的力量,穿透了她的身体,穿透了世俗或者道德的那张纸。羞耻里隐蔽的激情和快乐,淹没理性。冲垮流浪的无助的欲望。她像分别十年的妻子,抚摸他的头发。他清瘦的长了胡茬的脸。他的肩膀和温暖的肌肤。她可以给他安逸的陪伴和慰藉。尽管短暂。没有未来。
你来南方吧,我要与你一起生活。当和泽告诉她,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的不安和摇摆急剧升腾。去纯粹陌生的地方,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浮萍一样孤零漂泊。一切从头学步。我不能。不能依靠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爱人。男人的话和他的影子一样,虚渺的成分很多。
她没有同意他的建议。她觉得那是冒险的赌博。她没有和自己的过去决绝的勇气。
她像凡伦逹一样,既忙碌着生存,为谋生活而奔波耗时,又刻意装扮和营建自己的心灵天堂。但时时警觉得仿佛受过惊吓的小鹿。若是听到微弱的异响,就拼命往安全的方向奔跑。
有时,慌不择路。有时,坚定不移。
相识两年之后,和泽变通了他的想法。决定来北方,来到她的身边。为了他和她的爱情。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家人激烈愤怒的争吵和制止。来到虹所在的完全陌生的北方城市。他的事业和人际关系,他的社会经验和从业优势,都消失了。不再回来。一切从零开始。
这一次,虹完全开启了自己心里的那道窄门。为他。
但她没有给他承诺。
全球经济危机时候,好长时间和泽都找不到工作。他原来的业务,适合在南方土壤发展壮大。到了北方,全变样了。季节分明。冷暖差别巨大。仿佛原来的37度急转零下。如轩的电话,会时不时的打来。打转在两个男人中间的虹。常常怕被发觉。怕伤害了他或者他。她不想继续在两个男人之间,远此近彼,远彼近此,游移不定。她觉得身心疲惫。很想安定下来。
终于,她决定嫁给和泽。
他是爱她的。她知道,虽然他还没有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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