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 《美的历程》读书笔记之三

(《杂花卷》徐渭
)
艺术风格
魏晋时期。“又由于它不再停留在东汉时代的道德,操守,儒学,气节的品评,于是,人的才情,气质,格调,风貌,性分,能力便成了重点所在。总之,不是人的外在的行为节操,而是人的内在的精神性……成了最高的标准和准则。”
这种标准即使现在也有积极意义。和我们现在的社会生活也不无相同之处。在我们这个上升时期,大家都过度关注了人的行为,外在:学历,职务,财富,而很少关注人的精神内在,而人的格调,情趣,品味,修养难道不也是一种应该有的标准吗?仅有外在的标准的确俗陋了些。
“汉代文艺也有许许多多静止的的形象,但特点在于,即时在静止的状态里,也仍然使人可以感受到那内在的运动,力量和速度感。在这里,人物不是以其精神、心灵、个性或内在状态,而是以其事迹,行动,亦及对世界的直接的外在的关系(不管是外在的运动),来表现他的存在价值的……正因为如此,行为,事迹,动态和戏剧性情节才成为这里的主要题材和形象图景。”
由于魏晋时期的美学哲学标准的变化,所以,“以形写神”“气韵生动”才在这一时期被提出,要求绘画生动地表现人的内在的精神气质,格调风度,而不是外在环境,事件,形状,姿态如何铺张描述。
中唐文艺,“走进更为细腻的官能的感受和情感色彩的捕捉当中。”“战国秦汉的艺术,表现的是对世界的铺陈和征服;魏晋六朝的艺术突出的是人的风神和思辨;盛唐是人的意气和工业,那么,这里(指中唐)呈现的就是人的心境和心绪。”
社会和人在上升时期,积极的状态里,容易关注外部世界,而在低迷期,容易转向内心。我也想明白了为什么我早年喜欢小说,而后来却对小说不感兴趣,而是偏向散文;古诗里,也倾向于表达个人心绪的诗句,如,“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世事茫茫难资料,春愁黯黯独成眠”等。在写作中,也不太愿意叙事,而是更喜欢表达自己的思想和心绪。
都是因为在现实中受到了较多的挫败,对现实产生了畏惧,对于行动,了解他人的内心和复杂的社会事物,都失去了太多的兴趣,回到了自我的世界中来。自我边界的扩大,也是周围世界的减少。坚持自己的审美倒是没有大错,但是,对现实过度回避,逃避,却是不对的。李泽厚的书使我对自身有了警醒。
把每个一个文化现象放到历史的范畴中去,把自己当做社会的一份子,从自己身上看到更深远的历史背景,找普遍性和共性,从点到面,都是愉快的成熟。读大文化史,我仍能联想到个人,可见我活的是多么自我。
关于中国美学的特点。“中国美学的着眼点更多不是对象,实体,而是功能,关系,韵律……作为反映,强调的更多的是生命意兴的表达,而不在模拟的忠实,再现的可信。”
仍然在说中国美学的抒情性。中国的绘画也是,很多个阶段都是在强调写意,表达个人的主观情感。究竟为什么形成的这种美学传统?我想,还是和较长的农耕文明有关,种子播下要等待收获,四季可以轮回,静态的时间还是多于动态的时间,因此,个人情感的抒发,仍是大于对外界环境的关注。

(《安晚贴》八大山人)
诗境与词境
“诗常常一句一意或一境。整首含义阔大,形象众多;词常一首(或一阕)才一意或一境。”形象细腻,含义微妙……也就使所描绘的对象、事物、情节更具体,细致,新巧,并涂有更浓厚更细腻的主观感情色调,不同于笼统、浑厚、宽大的‘诗境’。”
想起了朋友圈的写作。因为经常以生活中的一情一景,看图说话,虽有助于观察生活,积累题材,但是,也容易陷入“小”境,缺乏更深远的诗境。诗境的深远,其实就是更浑厚,更浑大,更具普遍性和概括性。这是朋友圈随手一贴欠缺的。
赋比兴。“比兴都是通过外物、景象而抒发、寄托、表现传达情感和观念……”“‘托物寓情’‘神爽飞动’胜于‘正言直述’,因为后者容易流于概念性认识而言尽意尽。‘啊,我多么悲哀哟’并不成为诗,反而只是概念。直接表达情感也要在比兴中才能有审美效果。”
这都是我经常想的问题,我喜欢直抒胸臆,也觉得直接抒情有时也很好。并不完全认同比兴。比如,开头刘再复的那段描写,“真理多美呵,智慧多美呵。”不是很好吗?那种感情的热烈,真挚,对我是有感染力的,但是,仔细一想,他并不是平白无故地直接抒情。
“历史把我们抛到一起,抛到落基山下一个叫博尔德(Boulder)的小城里,让我们可以常常在一起散步,一起沭浴高原的灿灿阳光,一起领略人间精彩的智慧。真理多么美呵,智慧多么美呵…”还是有对具体的景物和气氛的描写的。
黄永玉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中,“序子说不出理由喜欢仓前山……每走上一座小坡,每从人行道树下经过,
屋顶的夕阳,路边的人影,红砖竖着砌成的道路……仓前山啊仓前山,世上没有一次离别是相似的……”也是在“比兴”的基础上抒情的,这样的效果才是最佳的。还有,我一直认为,直接抒情也有非常成功的,那就是天才的文笔。天才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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