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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情趣散文 |
南方有嘉木。据史书记载,陕南种植茶树最早源于周朝,距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传说神农氏尝百草而发现了茶,茶能神清气爽,解百毒,遂代代流传,而神农氏从湖北随州往西北大山寻行,极有可能足迹遍布巴山蜀水,据说茶最早产于川陕地界,也多少印证了陕南茶叶的正本清源。
唐天宝十五年陆羽为考察茶事,出游巴山峡川。一路之上,他逢山驻马采茶,遇泉下鞍晶水,目不暇接,口不暇访,笔不暇录,锦囊满获。一生以茶为乐事的一代“茶圣”后来隐居苕溪,写下了千古流传的奇书“茶经”。陕南高山云蒸霞蔚,气候温暖湿润,极适宜茶叶生长,自古就是“贡茶”的产地,也难怪陆羽能在此处流连往返。
每年清明前数几天,陕南的第一道茶就会应运而生,俗称“明前茶”,仿佛应节气而邀,专为祭奠亲人或供奉鬼神一样,数量极少而价格昂贵,所幸有友相赠,方得品茗一二,因其价格昂贵,故少有人问津,但民间茶肆亦有少量出售,因其手工繁杂而娇贵,盖得之而奉若至宝。清明节气过后,满山遍野的清茶飘香,好象汉水女神眷顾这一方水土的百姓,在仙气缭绕水雾氤氲之中,茶农体味着丰收的喜悦。
人间四月芳菲天,荡一叶小舟,来到汉水腹地,那满山的青翠和半山腰的仙气,就好象置身于世外桃源一样,温润的薄雾笼罩,仿佛天上的仙子轻轻呵出的水气一样,柔柔的拂过脸颊,而茶树象是涂上了一抹绿釉似的,说不出的圆润和可爱,间或绿叶上滚动着一两滴水珠,疑为玉液琼浆一不小心被天上的仙子碰落遗到了人间似的。
撑一篙江水,微微划动水神的凝思,青波在舟后留下尘世的印迹,水码头上姑娘的蓝格格头巾绿萝衫在召唤游客的靠近,蜿蜒走上石梯,一个又一个小村镇仿佛水洗过的洁净,那摊开的布袋里收获着一季的辛劳,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绿色精灵好象怯生生的打量着世外来人,不知道等待这些精灵的是怎样的恩宠和厄运?择茶时是不能用手乱抓的,那些绿色的精灵都是有生命的,只能用手捧,捧在手里,痛在卖茶女的心上,茶上的纤毫毕现,仿佛羞涩的眼睑眨呀眨,可以还价,但是步入水乡深处,茶山近头,茶农的淳朴是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的,讨得多了,是会伤了茶农们含辛茹苦的心的。索性随行就市,说不定窈窕的茶女们会多给你一捧的。
我见过茶女们采茶,在那欲滴的青翠之中,茶女们熟练的演绎着垅间的舞蹈,纤纤素指象是穿针引线一样飞快游动,腰间通常挽着一个小竹篓,上上下下飞舞之中,象是无数个妩媚而款款下拜送给远方游客的“万福”一样,偶尔用袖头揩一下额角的汗珠,那模样极俊极美,不由你不心动,就想领了一位娴淑而醉人的茶女做了妻去。满山新雨后,阳光从云间探出头来,就是茶女们一季中最忙碌的时候,茶歌在此时从满山遍野极为动人的响彻起来,任由你合了节拍的哈哈傻笑,象是分享茶女们的幸福似的满足。
采茶女都浸染了茶的清香,尤其那食指和拇指之间,孕含了茶的精华,偶尔在水中浣洗,一池春水都沾染了茶味,掬一口,舌苔生津,久久留香。那绿萝衫在风中飘动,空气也含了新茶的韵味,我喜欢踩着雨后的空濛,而长久驻足在茶园里,不为采撷这一份绿意,只为心情能象新茶一样扩展而舒张,而尘世中呼吸的浊气,仿佛置身于茶园才能直抒胸臆一样惬意。
炒茶前先要抄茶,茶女们一字儿并排坐在箩筐前,用竹筷飞快的夹茶,夹出的都是上好的毛尖茶,此时是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的,市场经济把茶农们的心也隔离的四分五裂的,其实此时的茶,神在而形不同,真正的饮者是不会在乎形的,而在乎形的,都是有点附会风雅而不能掌握真正的茶韵的,炒茶时是不能用铁器的,而只能用手,仿佛偶尔动用了铁器就会扼杀精灵们的天性的,茶是有灵性的,灵性被坚硬的东西所触伤就会永远失去它至真至纯的性情的,茶也就会淡然而无味的。茶的品性象是冰清玉洁的圣女,用心的人是不会亵渎头上的三尺神灵的。
上好的茶是应该用煮沸的山泉泡开的,南方讲究洗茶,而陕南的茶是不用洗的,这一洗,就会破坏茶的原有神韵,也在于陕南的茶是青茶,洁净无比,青茶是用来清洗肺腑的,只一口,就让你身心通明,泡茶所使用的杯子应该是通体透明的,这样才能感受到它的色香味,酽酽的杯口通常飘浮着一层白毫,这层白毫仿佛茶之魂魄,骤入腹中,它便可着劲的深入你的骨缝,让你身轻如燕,说不清的舒坦和轻松。
喝茶时讲得是“啜”而不是“饮”,这个“啜”字真好,一口又一口,细细品茗,象是一个二八佳人与你相向而坐,那端庄而娴静的气质,容不得你唐突冒犯,象是目不转睛的欣赏她的国色天香,而不知不觉涤荡了你的不洁,让你正襟危坐而后凸现出你的高贵质地。有风拂过,象吹气如兰,每一枚叶子打着旋款款下落,象是汉水女神从天界盈盈降临人间,那摆动的裙裾,只一眼,就让你忘了天上人间,此情此景,痴了眼前。
我以前是不喝茶的,常被外地的朋友嗤笑,身在茶乡的人却无茶趣,后来被真正下放到产茶盛地,才猛然间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茶如人生,从中可以品茗到许多滋味,而茶文化与源远流长的中国古文化一样,早已渗入民族因子之中,陕南的茶不似南方的茶妖娆多变,幻化无穷,但是它的纯正和绵长却非南方可比,陕南的平利与紫阳茶又恰似养在深山之中清灵毓秀的巴山女子一样,悠悠辗转于青山绿水之间而人终未所识。
有谁能象“茶圣”陆羽一样,常身披纱巾短褐,脚着蘑鞋,独行野中,深入农家,采茶觅泉,评茶品水,或者诵经吟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迟疑徘徊?我们这些做不到茶圣陆羽闲云野鹤一样的俗世人,偶尔放松一下心情,踏行茶山之中,间或兴致鼎沸时也对一声茶歌,把盏一下杯中之物,品茗着这人间仙草,直把浮名虚妄都换了浅啜低酌,也不亦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