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城
朋友是真朋友,小白;远方倒也不远,西土大唐——西安。我18岁认识小白,那一年他17。当时我们刚参加工作,我是从陕北农村招来的,小白是直接从学校分来的,在一家号称“公安系统”的医院,身份都是“以工代干”,没有正式干部编制,没有警服,每月津贴18元。
小白个儿不高,娃娃脸,白净,五官轻描淡写。我们插过队的,都把他当小孩看。小白有句口头禅:“俺妈说”,听得多了,就猜,他妈一定不简单。果然,白妈妈年轻时,曾是西安市公安局唯一一支女交警支队的指导员,霹雳警花。白妈妈对小白要求很严,对我们则很热情,大家都喜欢她。
工作不久,小白被分配到医院所属的药厂,位于耀县。一次他回西安办事,顺便帮大伙儿领工资。那时人人背一个“军挎”,小白把工资连同自己的用品装进军挎,坐火车回药厂,上了车就打盹,到站拎包下车,回到厂里才发现,他背的是一挎包“锅盔馍”,顿时傻眼。白妈妈知道了,立马三刻拿出200多元,让小白赶紧还钱。幸亏那时大家都是学徒,工资不过十几、二十元,要不然,小白就惨了。
小白对我,那是真好。我年轻时,持家能力很差,一次买了个半成品衣柜,很久都没装上镜子,老公比我还拙,不知道这活儿该怎么干。小白听说了,立即赶来帮忙,先量好尺寸,又去商店买镜子。老公发愁,说那玻璃玩意儿怎么往回弄呢?小白有办法,用一个破床单把镜子包好,捆上绳子,背着骑自行车带回来,三下五除二装在柜门上,给老公上了一堂生动的家政课。
我干别的家务不行,做针线活儿却是一把好手。女儿小时候,为了让她穿得新鲜,也为了省钱,经常给她做衣服,需要一台缝纫机。那时买缝纫机要“票”,谈何容易?一次,小白兴冲冲找我说,他妹妹厂里内销缝纫机,每台90元,问我要不要。真是雪中送炭!这台敦煌牌缝纫机,我一直用到2000年,搬家前,被小区的缝纫社买走,也算有了一个发挥更大作用的地方吧。
说到我的第一台冰箱,更具戏剧性。当时也是因为没有票,怎么都买不到。神通广大的小白,有一位在纺织城商场工作的同学,硬是帮我搞到一台湖北沙市产的“沙松”牌,免票!虽然属于“杂牌”,却解决了我的当务之急。还有更绝的,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钱,小白竟然有本事先把冰箱拉回来,赊了好几天帐。当天,就让女儿喝上冰镇果汁。
1200元钱,10元一张的纸币,摞起来也有一叠。小白怕目标太大,将钱用报纸裹好,装进一个饭盒,再放到包里,乘公交去商场交款,估计小偷不会对饭盒感兴趣。还好,一路平安,没有重蹈覆辙,半道上被换成一盒米饭。强调一句,那台浅绿色的双门冰箱,别提多争气了,从西安到北京,我用了将近14年,据说后来连厂家都倒闭了,而这台冰箱,什么毛病都没出过!
80年代中,我第一次分到单元房,虽是新房,但由于施工时住过民工,墙面有些脏,需要粉刷。又是小白自告奋勇,充当粉刷匠。那天一大早,小白身着裤衩背心拖鞋前来“施工”,拌涂料、刷墙,一手包办。笨手笨脚的老公只打了一会儿下手,就被他的头儿紧急叫去加班了,我帮不上忙,小白一个人横扫四壁,把个小小的一室一厅,刷得焕然一新。
干完活儿,我拉小白去吃饭,他说什么也不肯,说最好一鼓作气回家,如果先吃了饭,恐怕连骑车回去洗澡换衣服的力气也没有了。就这样,忙了将近一个上午的小白,饿着肚子走了。老公回来,好一阵埋怨,连声说“这怎么行?”唉,我这个人,办事就这么糟,啥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愧对小白。
在西安的前十年,我一直居无定所,总是搬来搬去,每次都是小白带人前来帮忙。那时候,老公经常出差,我一个人带女儿日子过得狼狈,成家不久的小白,有一次还带着他的新媳妇儿,来帮我买炉子、装烟筒。在西安的最后一次搬家,是我调回北京。装箱时,小白打碎了一个花瓶,莫不是祝我“岁岁平安”?
今年,是我回到北京的第二十个年头,西安一别,我和小白只见过两面,一次是他来北京出差,一次是我去西安开会。2009年初秋,白夫人西平带着儿子来北京玩,我们一起游什刹海、逛胡同,还去了趟天津。当时就想,小白什么时候再来北京呢?
几天前,小白借出差东北之机,来看望我这个十年未见的老姐,正好,可以让我如愿尽一下地主之谊。暴走京城三日,说是陪小白,不如说他陪我,那几天遭遇一件烦心事,小白来了,正好转移情绪。看鸟巢、水立方,观大剧院、电视塔、恭王府、国博和首博,逛国贸,拍大裤衩,还和当年在西安工作的老同事见了面,相聚甚欢。
我的这位白老弟,工作更是一把好手,先后在医院药厂、手术室工作,后来搞过一段时间基建,能力很强。现在快退休了,管理离退办,琐碎杂事,被他管得井井有条,深得老职工的拥戴。
做朋友,除了彼此真诚相待,还需要互相帮助。可是仔细想想,与小白相识几十年,几乎都是他在帮我,我并没有帮到过他什么。我以何缘何运,交上这样的好兄弟呢?深感惭愧!道别之际,又交办小白一件新任务,莫逆之交,我就不跟他见外了。
心怀感恩,无以回报,写一点文字铭记在心吧。

找到两张老照片,当时不知是谁的主意,扮成这等“酷”样。约摄于70年代中期,前排右一是小白,后排左一,武装带滑到一边的是我。

这张时间要晚一些,拍摄地点相同,为我们医院病房的楼顶。还没准备好摆出照相的架势,就被抢拍了。前排右一是小白,后排右一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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