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道教“升天”铜镜赏析

泉友齐先生听说笔者喜欢辽代铜镜，一天一下子拉来了四面大铜镜让我鉴赏。看着古锈斑斓，泛着绿黑漆古色泽的四面铜镜，我心里只有赞叹的份儿，哪还敢轻易言及鉴赏？因为除对形制、锈色、制作工艺，能谈点人云亦云的所谓评论外，我对镜上的人物故事一无所知。按说我的阅历，说句可能不谦虚的话，不在万万人之上，确实也不在万万之下。历代铜镜最少过手千面以上，阅读过的铜镜资料至少在百万字以上，自己收藏的各类铜镜也有几十面。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却没有齐先生四面铜镜画图的浮光片羽。

什么叫学无止境？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面对知识的海洋，文物的无尽宝藏，每个人都那么渺小，不管你多么聪慧、多么勤奋，不管你被人视为天才、还是超人，不管你成为了什么大师、还是什么权威，你所掌握的知识，不过只为大海的一滴而已，你所见过的文物只不过是无尽宝藏的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学后而方知己耻。

为了恶补镜图的知识，我买来了《刻在石头上的世界》，《中国神话全集》，等最新有关书籍，又翻出了《山海经》、《中国三百神》、《中国镜典》、《中国历代铜镜》、《辽代铜镜研究》等旧藏著作。经过半个月的苦读，虽然仍没找到直接可用的资料，但我脑海里已渐渐有了论述四镜文章的雏形。我决定分别撰写四篇文章全面系统地论述这四面辽代大型人物镜，认真探讨契丹人的精神与内心世界，以使辽代铜镜研究更上一层楼。今天本文即是首篇，呈请各位藏友审核批评之。

此枚大镜按图或可称为“四飞天仙女镜”，镜形为方形，直径345毫米，厚15毫米，重4100克。铜镜四角回缩成两圆弧相接圆凹角，使镜形方而圆润，更加舒展大方。镜面厚厚层次分明花斑锈下，露出温润光滑似玉般的镜体。镜背8毫米宽的边框内，镌刻着一圈梅花。边框内四角每个角对应着一位阳镌飞天仙女，四个仙女，两个直立，两个横飞。仙女都头挽双髻，脸型椭圆丰满，鼻丰嘴小，五官匀称；身材修长，比例适度，腰姿柔软，绰约多姿；衣裙飘曳，身披彩带，横空飞翔，豪迈大方；势如飞鹤，鲜花飘香，姿势优美，动感特强。

四个飞天仙女虽然身姿不同，却有着一个共同的动作，即都各自飞向镜边中央，群峰的主峰。高耸在群山中央的主峰，顶上生长着一棵山样高的大树。四座山峰一模一样，四棵大树一样高耸。四座峰上方是缭绕的祥云，祥云托顶着四方相同的两层山峰，第一层是并排的三座山峰。第二层是码成三角形的三座山峰。再往里中心即为镜钮。此镜硕大厚重，纹饰精美细腻，非官造不可能为。

镜上图画表现的是什么故事？四个飞天仙女是什么人？她们在执行什么任务？整个镜图表现的什么主题？镜子的用途？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们来一一解析。

首先，让我们看看画面都有什么人和景物？第一是四位正在飞行中的仙女，看飞行形态虽与佛教的飞天相似，细看不仅服装迥异，飞天一般裸露上身，而此四仙服装紧肃；飞天手中不拿器物，也执鲜花，少见空手者。而此四仙手中无物，只作牵引或指引状；飞天多面带笑容，喜气盈身，而此四仙面容悲凄严肃，浑身包裹一袭阴冷之气。所以此四仙绝不是佛教的飞天，而应是道教的飞仙。此四仙的形象与河南新野张楼村地下墓室汉初画像石的飞仙非常相象。仙人在空中飞行手足伸展，羽翼（帛带）顺着身体向后飘拂。（《考古》1964年第2期91页）由此知道，此四仙应是冥界接引逝者灵魂的飞仙。

第二个景物是镜四边的山脉及其主峰。这是什么山？从每个主峰顶上都有一株参天大树，可以确知，此山即是契丹人的“木叶山”，也即汉人的昆仑，都广，玉山，灵山等仙山。山上的大树，应即是契丹人祭天的“君树”，也即是汉人的“建木”、“若木”、“扶桑”，统称“通天树”。

第三组景物是镜背中央云层托着的两层山峰。显然那指的是天宫，天堂。两层三山，可能就隐喻着天的三十三天。

三组事物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四个飞仙仙女引领着逝者的灵魂，顺着“通天树”，进入天国的凄美故事。四个飞仙仙女是谁？据笔者考证，其应是神话传说中，主管人间万物生与死，及阴间一切事物的，王母娘娘（西王母）的四名贴身侍女，董双成，王子登、郭蜜香、纪维容。她们的任务就是接引死者灵魂进入天堂。从镜上都是道教人物与景物的情况看，此铜镜应是道教死后升天思想实物见证，如此阔大厚重的镜体说明它绝非一般百姓所能使用之物，其主人非皇室即朝中显官当是显而易见。其珍稀罕见程度亦应是国宝级。

契丹国内的各族民众都笃信“天国（堂）”说，相信通过“通天树”即可进入天国。《辽史》记载的很多有关契丹丧葬习俗都体现了这种宗教思想的特点。象尸床放“钱树”，墓顶挂升天镜，就是道教、萨满教往生思想的具体与真实的反应。通过以上分析，可以认定这面鎸刻着四飞天仙女接引死者灵魂升天故事的大铜镜，即是悬挂在辽契丹人墓顶的一种道教的“升天镜”。

辽契丹人墓顶道教“升天镜”的发现，弥补了辽契丹丧葬文化中道教铜镜文化的缺失，为进一步了解真实的契丹文明奠定了基础。这面阔大厚重、精美绝论的辽代道教铜镜的显世，也为辽代灿烂的青铜文物宝库增添了一件非常有份量宝物，我为它大声喝彩！

泉痴山人2013/9/5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