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契丹大字金牌的再考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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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的《契丹大字“上京阿思不里太师”金牌的考释难题》一文,在博客发表以来,自己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因为这是笔者平生以来写文章时,素材最捉襟见肘的一次。更因为契丹大字的释读堪称“世纪难题”,多少先辈与时贤为破解这种死文字贡献了毕生精力,而至今举步维艰,破译大字不足二百个。笔者照猫画虎,虽借用了专家的成果来考释自已较熟的符牌,但因无法验证,总觉得不托底。因为在我经手鉴赏的上千块历代符牌里,从未见过有镌刻持牌人名讳的符牌。当然,如果把传说中的“金书铁券”也看作符牌,那可能有例外。可这枚契丹大字“上京阿思不里太师”(见图0-1、2)金牌明明就是符牌,而非“金书铁券”,那它有什么理由例外呢?
符牌,为“符”和“牌”的合称。符,信也,所以又称“符信”。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调兵将用的凭证,双方各执一半,以验真假。春秋战国前用圭璋,其后乃以符代之,有铜符(虎符、龟符、鱼符),竹使符等。铜符,青铜铸虎形或龟、鱼形,长五寸,中剖为二,朝廷与将帅各执一半,调兵时相合而动。竹符以竹长六寸,分而相合。“符合”一词,即由此而来。
牌,片状,古代书勑令于其上,故又称为“牌符或符牌”,作为朝廷传达命令或调兵遣将的凭证,通常用金、玉、铜、竹、木等制成。马上民族契丹是牌符的发明者。唐与之交往中学习铸造了银牌。辽代金银铜符牌,是目前中国发现最早的符牌实物。
从以上有关符牌的介绍,可知符牌体现的是朝廷意志,持牌者是以牌为凭证去执行上级的命令,所以牌子与执行人是谁无关,谁都可以持牌执行此任务。所谓认牌不认人的道理,即在于此。圣旨牌,职官牌,职事牌,信递牌,无不应该如此。可契丹大字“上京阿思不里太师”(见图1、)金牌,明明是一枚“职官牌”,却为什么违背规制把人名铸到牌上?是这两个契丹大字翻译有问题,它另有所指?查遍所有已译出契丹大字资料,也没见这两个字可汉译能和上京太师有关的只言片语。就在笔者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条针对契丹大字“上京阿思不里太师”金牌的评论,如晴天一声霹雳,震醒了我这个陷在昏昏噩噩梦中之人,如黑暗中一盏明灯,为我指明了正确方向。
网友怪猫以德服人(上海复旦大学计算机学院李旻先生)2012-05-06 01:54:17发表评论:“此牌释文我认为当释作:‘上京-阿思-斡鲁朵-太师’,汉文为‘上京太和宫太师’,太和宫是辽道宗本人所建的宫卫。” 2012-05-06 14:29:21笔者见到李先生评论,茅塞顿开,当即回复说:“谢先生光临并赐教!先生的译文‘上京-阿思-斡鲁朵-太师’、 ‘上京太和宫太师’,别开生面,音义俱佳。实为最符合实际之翻译。虽尚未见牌上两契丹大字有译为‘太和宫’的先例,但我觉得先生之译,应是创造性的!先生实我两字之师也!” 2012-05-06 15:14:07李先生回复说:“其实我不认识契丹文字,但我相信,人名不会上官牌印,因此,只能是官称为‘某某太师’,由于有‘上京’,因此不会是诸部太师,如‘回跋部太师’之类。而太和宫之契丹名正为“阿思斡鲁朵”,故当即是此而无疑。”
正如李旻先生所译,经笔者查对《辽史·国语解》和鸟拉熙春教授著《契丹大字研究》等资料,确认牌上“山下百无中横及下底”、“没几部改为口”(见图2、)二字,确实可以译作契丹语“阿思-斡鲁朵”,即第一字译作契丹小字“阿思”(刘凤翥先生译),第二字译作契丹小字“斡鲁朵”。意译为汉语“太和(第1字)-宫(第二字)”。尽管第二字和某些专家称作“宫帐(意译‘斡鲁朵’)”的契丹大字不同(见图3、4、),但契丹大字多种字表示相同词义现象的存在,使这个新发现的可以表示“宫、宫帐(意译‘斡鲁朵’)”的契丹大字存在,具有了完全的合理性。当然,我和李旻先生的翻译,尚待今后进一步验证。但就目前来说,对金牌上第3、4两契丹大字的汉译,“太和宫”应是最准确译文。
“太和宫”是辽道宗的宫卫。“辽国之法:天子践位置宫卫,分州县,析部族,设官府,籍户口,备兵马。崩则扈从后妃宫帐,以奉陵寝。有调发,则丁壮从戎事,老弱居守”。“阿思斡鲁朵,道宗置。是为太和宫。宽大曰“阿思”。以诸斡鲁朵御前承应人及兴中府户置。其斡鲁朵在好水泺,陵寝在上京庆州。正户一万,蕃汉转户二万,出骑军一万五千。(下辖) 石烈二:曰阿厮,曰耶鲁。瓦里八:曰阿厮,曰耶鲁,曰得里,曰乣里,曰撒不,曰鹘笃,曰蒲速斡,曰曷烈。抹里七:曰恩州得里,曰斡奢得里,曰欧里本,曰特满,曰查剌土邻,曰乣里,曰阿里厮迷里”。(见《辽史》卷31《营卫志》)
辽建诸宫斡鲁朵,部族、蕃户,统以北面宫官。朝廷设诸行宫都部署院。总契丹汉人诸行宫之事。各行宫设都部署,副部署,判官,知行宫诸部署司事,掌行在行宫之政令。宫内设宫使、副使。以及宫太师,宫太保,宫侍中等荣誉性散官。南面官中亦有相同的南面宫官管理十二宫一府之汉人诸行宫之事。
至此,知牌上之“太师”实乃“太和宫太师”,而此时的所谓“上京”“太和宫”,乃“奉(道宗)陵寝”的宫卫,而不是道宗生前在“好水泺”所置“太和宫”。其“太师”虽名列三公之首,为正一品的高官,但此时的“上京太和宫太师”,只不过是个名誉性的职务而已。当然享用金牌确是他应享有的待遇。金牌铸制时间,应为道宗故去的寿昌七年正月,至“奉(道宗)陵寝”的上京宫卫建立的乾统元年(1101年)六月前。
契丹大字被称作“大礼之字”,只书于国家重要礼仪器物之上。作为皇帝的奉陵宫卫重要官员的职官金牌,书铸“大礼之字”,以示对先皇的尊重,是理所当然之事。更重要的是辽代文明至道宗时已发展到它的顶峯,只有在这样一个时期,遇到这样一个重要皇帝,在国家礼仪长期固定的条件下,才可能出现职官金牌铸契丹大字(大礼之字)的特殊情况。契丹大字“上京太和宫太师”金牌珍贵的根本原因,其实就在这些“偶然与必然”的交织之中。
最后,再次感谢“两字之师”李旻先生的真知灼见,如果每一位光临本博客的朋友在学术上都能象李旻先生这样直言不讳,坦诚待人,契丹学的研究怎能不日新月异,不断提高?谢谢朋友们的参与和鼓励!
泉痴山人2012-5-7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