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职场（一百零九）

贾赦恼羞成怒，什么话都敢说，完全就是一副以势压人的姿态，很是有失身份。先是让邢夫人出面诱之以利，后来干脆是威胁了，明告诉鸳鸯不选择他，就别嫁人了。这样的大老爷，太有失身份，真是丢人呀。难怪贾母不喜他，这个儿子，太没格调，说话言谈，很没章法。

鸳鸯最初是没想把事情闹大的，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并不想和长房正面冲突，她虽然瞧不起长房，却知对方势大，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最初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此事就悄悄了结。不想邢夫人和贾赦轮番出现，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又是嫂子又是哥哥都来相劝，最后还是直接的威胁。这才让鸳鸯退无可退，宁死一争了。

她是清醒的，要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也唯有依靠贾母，才能解除危机，可是让贾母和自己的长子发生冲突，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越是高层，双方表面越容易维持平和。

鸳鸯能靠的是对贾母的忠心，让贾母愿意保留这份忠心，才是她的优势。而且要把冲突表面化，贾母为了身份必须保护她。所以不得不选择了公开事件，请贾母作主，而且必要选择一个人多的场合。

            可巧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宝钗等姊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鸳鸯看见，忙拉了他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面哭，一面说，把邢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他嫂子怎么说，今儿他哥哥又怎么说，“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发说我‘恋着宝玉’（小姑娘头脑清醒，不提贾琏），不然，要等着往外聘，凭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别说是宝玉，就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以不嫁为由，还是给了贾赦面子，并不是看不上大老爷，是因为不嫁）!就是老太太逼着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姑子去!要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支吾：这不是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里头长疔！（她话的明白，就是生死不嫁，若是强迫，宁死不从，这是逼贾母不得不表态，而且也表明了愿意留在贾母身边的意愿）”原来这鸳鸯一进来时，便袖内带了一把剪子，一面说着，一面回手打开头发就铰。众婆子丫鬟看见，忙来拉住，已剪下半绺来了。众人看时，幸而他的头发极多，铰的不透，连忙替他挽上。（敢说敢干，那把剪子就是明证，这样的爽利个性）

　　贾母听了，气的浑身打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算计二字用的妙，贾母不能说长子荒唐，只能说算计自己，才好发作)”因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顺，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剩了这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迁怒于王夫人，表面上是因此事的迁怒，其实是借怒敲打一下王夫人。二房行事不荒唐，但是也有算计之心，皆因宝玉婚事。王夫人行事稳重，贾母难挑人家的毛病，干脆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贾母大怒，王夫人不得不低姿态）。薛姨妈见连王夫人怪上，反不好劝的了。李纨一听见鸳鸯这话，早带了姊妹们出去（李纨反应快）。探春有心的人，想王夫人虽有委屈，如何敢辩，薛姨妈现是亲妹妹，自然也不好辩，宝钗也不便为姨母辩，李纨、凤姐、宝玉一发不敢辩。这正用着女孩儿之时——迎春老实，惜春小——因此（这几个姑娘，还真就一个三姑娘），窗外听了一听，便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的事，小婶子如何知道？”（贾母迁怒完了，也要收场，探春来的恰是时候）

　　话未说完，贾母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他极孝顺，不像我们那大太太，一味怕老爷，婆婆跟前不过应景儿。可是我委屈了他(贾母果然下了台阶，真真聪明)。”薛姨妈只答应“是”，又说：“老太太偏心，多疼小儿子媳妇，也是有的（薛姨妈的话很合身份）。”贾母道：“不偏心。”因又说：“宝玉，我错怪了你娘，你怎么也不提我，看着你娘受委屈？”宝玉笑道：“我偏着母亲说大爷大娘不成?通共一个不是，我母亲要不认，却推谁去?我倒要认是我的不是，老太太又不信。”贾母笑道：“这也有理。你快给你娘跪下，你说：太太别委屈了，老太太有年纪了，看着宝玉罢。”宝玉听了，忙走过来，便跪下要说。王夫人忙笑着拉起他来，说：“快起来，断乎使不得，难道替老太太给我赔不是不成？”宝玉听说，忙站起来。（贾母给王夫人面子，该警告的警告，该敲打的敲打，最后还是给足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