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这个人，个子没有皮冻高，肩膀没有皮冻宽，脸却比皮冻长，由于脸太长以至于在黑暗中好像下巴直接长在了腔子上，谁啊？这样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夜色中的这个人显然被小玉的喊声吓了一跳，楞了几秒钟，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一阵微风吹过，小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觉头皮发炸，放声大哭：“你是谁啊，跟在我后面，跑什么呀，又没干什么坏事，吓死人不尝命吗？”小玉边哭边推开家门，爸爸赶紧问：“好好的，哭什么？”小玉便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哥哥跑到院子里操起地上砍柴的斧子，虚张声势问小玉：“跑哪去了，我去劈了他。”在妈妈出去喝住哥哥的瞬间，小玉看见姐姐住的偏厦前，一个熟悉的人影闪了一下，接着听见妈妈的声音：“回来了。”那个声音答道：“妈，回来了。”是猴脸姐夫下班了。
小玉对这个猴脸姐夫并不亲近，也无好感，一是这个姐夫长的有些夸张，二是猴脸姐夫多年来只是围在姐姐的屁股后面转，并没有对小玉表示更多的善意，三是小玉特别讨厌听到“小姨子”这三个意味深长的字，所以从没给过猴脸姐夫好颜色。在小玉潜意识里，猴脸姐夫就是自家的过客，早晚有一天会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飘落、离开，小玉就像参破了天机一样有信心等到这一天。可是，今天晚上太巧了，小玉前脚进门，猴脸姐夫后脚就跟了进来，而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人影，明明也长着一张长长的猴脸嘛。
对“猴脸人”的惧怕，使小玉更加思念起皮冻，这样的思念在寂静的夜晚、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来得更猛烈，这样的思念也使小玉的胆子越来越大。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小玉来到动迁的老宅，各家各户的门、窗户已被拆掉，有序地堆在胡同里，几个穿着工装的人正在往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搬运，屋顶的瓦片也被拆除了，露出了粗粗的椽子，院子里、胡同里、街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破损的瓦片、破碎的酸菜缸片子和破旧的衣服片子，无有一个曾经熟悉的面孔。小玉来到皮冻上班的副食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近文具柜台，并没有看到皮冻的影子，向柜台一个跟皮冻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打听，小伙子疑惑的看着小玉，挤眉弄眼的问：“你是他什么人啊？”小玉不加思索的回答：“我是他妹妹。”小伙子大声笑起来，“妹妹？他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你们家里人不知道吗？是亲妹妹吗？”小玉的脸红了起来，细声说：“当然是了，他妈是我姨，他家动迁了，我妈让我来问问他，他家搬哪去了？”旁边一个梳着过腰大辫子的姑娘走过来，拍了一下小伙子的头说：“别没正事了，跟谁都开玩笑。”然后对小玉说："小吴出差了，去上货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告诉他，你有事就留个字条吧。“小玉并没有留字条，说了声”谢谢“就回到了学校。
人往往有这样的特点，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越是见不到的恨不能马上相见，逛了一个中午的小玉，没有见到皮冻，心里七上八下，焦灼忧虑，说不出什么滋味。坐在过道边的小玉，突然对同桌张文革上课、下课的进进出出感到无比愤怒。上语文课时，满头是汉的张文革从外面跑进来，站到小玉身边，示意小玉让位，小玉低着头，装作没看见，直到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在全班的哄笑声中，尴尬的张文革纵身一跃，楞是隔着课桌跳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加载中，请稍候......
喜欢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