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

　　说到杀人，我拿起水果刀

说到放火，我卷起袖子
　　说到那些当官的
　　我深深低下了头
　　仿佛自己当真是个流氓

　　 2005年7月25日于泉州

　　　　　

《要杀就杀农民》

　　富人又买保险，又雇保镖
　　不容易下手，又不容易逃脱

　　要杀就杀农民，我要让他们统统奔小康
　　种很多很多良田，备很多很多棉袄

　　我要让他们不是死在粮仓
　　也得死于稻草

　　2005年7月25—8月3日于泉州　

　　　　　

《前往影剧院的路上》

　　五月十四日
　　刮风
　　风刮我左眼
　　下雨
　　雨打我左肩

　　前往影剧院的路上
　　你站在我右边

　　2005年6月9日稿

　　　　　

《你应该》

　　二月了
　　雪还在下，除了冷
　　天空什么都没有。春天
　　数不尽的苍白
　　盖住梦想的绿原
　　患病的太阳连日风寒不止
　　牛羊马行走在绝食的路上
　　你应该为它们说一些胡话
　　你应该为它们苦苦哀求几分钟

　　　　　

《两棵树》

　　一棵树和另一棵树的沉默离别
　　并非一阵无病呻吟的风所能理解
　　两棵树可以是一对夫妻、兄弟
　　患难与共的挚友，跨越物种
　　拥有尘世间最珍贵的情谊
　　但是他们的离别
　　绝不会引起世人的注目

　　一棵树被砍阀，脱胎换骨
　　沦为老年痴呆者的温床
　　另一棵树依然站在风中
　　目睹了这一家人里无辜的儿女
　　把父母填入黄土，并流下此生
　　唯一真诚的泪水
　　他们把床板在另一棵树下梵烧

　　　　　

《假如生活充满着苦难》

　　我现在明白人为什么要有骨气
　　骨气里塞满俗称尊严的东西
　　尊严是一个人死去活来的重要理由

　　我现在明白竹为什么要有气节
　　气节里包含生命的阳光和雨水
　　气节让寒风中的竹宁弯不曲
　　气节让每一个贫困的春天充满诗意

　　我现在明白树为什么把年轮刻在心中
　　猪为什么在临死还要进食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在死后
　　会把腰板挺得更直

　　　　　

《我所知道的死亡是无声的》

　　一个跳河的人在水里沉浮，像饥饿
　　而又困惑的渔夫。一个跳楼的人像
　　一件衣服在风在翩翩起舞，而观众
　　只有他自己。一个自刎的英雄手持
　　利剑，再也找不到令他羞愧的头颅
　　一个九死一生的人，因为经历太多
　　的死亡而长期地闭上双眼，他的嘴
　　也因此而保持沉默。一个不足周岁
　　的婴儿夭折后，年轻又漂亮的母亲
　　突然大笑：现在，不管生活有多么
　　艰难，再也没什么能够打动我的心

　　　　　

《我刚才想起了母亲》

　　大概有三秒钟左右，几乎
　　她在引火烧饭时望了一下天空
　　习惯性地
　　数了数家中的
　　现存人口数量
　　她有拒绝浪费的美德和
　　忧郁的抒情愿望

　　我又想起了年初西行的列车
　　大概有两天左右，几乎
　　我粒米未进。一路上
　　两条铁轨
　　毫不相干

　　　　　

《一个人对着一个夜》

　　请允许他有大悲痛
　　请允许他有把自己想像成
　　一条生活在浅水中的草鱼的权利
　　请允许他把中午吃进去的草
　　在夜晚吐出来
　　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
　　一个人忍受着尘世的巨大煎熬
　　请允许他把自己想像成空气
　　呼出去
　　他的心里有无数乞丐
　　他无法给他们施舍硬币

　　　　　

《诗经●郑风●女曰鸡鸣●致妻》

　　你说：鸡叫了
　　我说：幸好，天才亮到一半
　　我们赶快起床吧
　　你去厨房烧火做饭
　　我到窗前吟诗看月亮

　　　　　

《去日无多》

　　打开一扇门，就有另一扇门被关闭
　　新通一条路，会堵塞另一条路
　　我沿着秋天的死胡同继续走下去
　　却来到春天的门口
　　“主人，请开门，求一碗茶喝”
　　开门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她问我为何一去就是半年
　　我说：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

　　　　　

《幸运》

　　“他是一个老实人
　　做点小生意
　　写些小诗
　　偶尔醉酒
　　从不骂人”
　　你跟别人这样介绍我

　　我很高兴
　　在这安静的夜里
　　认识你
　　是我最大的幸运

　　　　　

《小鸟啊小鸟》

　　秋风吹，几只小鸟在田野

　跳舞，唱歌，挑捡
　　老农们割漏的稻谷
　　食物堵住了胃
　　幸福塞满了嘴

　　在金色的田野上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
　　说过的那句话
　　我说：小鸟啊小鸟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鸟

　　　　　

《夜来香》

　　夜来香是你，深夜写诗的人
　　把影子贩给墙壁
　　将歌声赊给纸张
　　一阵风吹过
　　你闻到崇高的香

　　夜来香是你，崇高来自你
　　来自每一只意象的牛
　　解构的刀，后现代的手

　　你是反崇高的
　　你要杀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