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奶奶的故事（二十九）

虽然我和奶奶的日子过得非常清苦，但是，奶奶还是很满足，她觉得自己不光一直在享受我和孩子们带给她亲情的慰藉，而且也享受到了我的体贴和孝顺。

奶奶体胖，酷热的夏天让她很难熬。每年夏天，她几乎每天都要端一把小凳子，拿一把芭蕉叶大扇子坐在大门口乘凉到下半夜。随着年岁的增长，奶奶经常会觉得腰酸背痛。有一次，她给我说：“过去，人家有钱人到了夏天就睡在躺椅上，旁边还有个丫鬟给搧扇子。我不想要个丫鬟，要是有一把躺椅让我躺上去该多好啊！”我记住了奶奶的话。节省了半年开支，终于给她老人家买了一把木头躺椅。我记得很清楚，那把木头躺椅只值十元钱，我是在西安的竹笆市买的，它在西大街，离我家大约有近十里路。没有钱乘车，我就把一把木头大躺椅一路扛回了家。奶奶见了躺椅如获至宝，大概有三四个夏天吧，她每晚都让弟弟们帮她把躺椅放在大门外边，她躺在上面一边搧扇子一边告诉邻居的大婶大妈：“这躺椅是巧言给我买的，我可是享了她的福了！”后来奶奶去世，四叔坚持让我拿回了那把躺椅，说是物归原主。

奶奶活到七十岁都没有睡过一块好床板。她的床是用不知道哪年哪月的破凳子支在两头，中间堆上一道转头，上面搭几块一米左右的，长短不齐的，高低不平的木板凑成的。每年腊月我为奶奶扫房子，最发愁的就是她那张“床”，一旦拆散了怎么也对不到一块儿！每次面对那一堆破木板我都发誓要给奶奶买张平展展的床板，然而，第二年大扫除我还是依旧给她老人家在拼那些破木头。

大概已经到了1980年前后，有一天，我在东门口看到有乡下农民做的床板和床头在卖，人家要价30元，我还价到27元钱成交。因为身上没有足够的钱，我跑了很远的路向别人借了一些钱才算凑够了数给奶奶买了床板和床头。自那儿以后，奶奶终于睡上了一张平展展的木板床，我终于在年末大扫除的时候不用再焦头烂额了。那张床，也是我们那个大杂院里的第一张带有床头的床。

奶奶爱看戏，尤其爱看家乡的秦腔。有一年，华阴县剧团来西安演出，奶奶知道了，很想去看。戏在西大街实验剧院演出，看完戏就没有了公交车，我只好用自行车将奶奶推回家来，四五岁的女儿跟着车子一路小跑跑回家。

我记得那是个冬天的晚上，看完戏一出剧院，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但是，等我把奶奶推出100米的时候，寒风对我就没有任何威胁了。因为奶奶体重超过80公斤，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把车头翘得老高老高的，我必须使很大的劲儿才能把车头压下来，然后再使劲让车子前进！现在想起来，我那天真是不简单，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奶奶推了十几里路回到了家。要知道，我当时的体重还没有50公斤重！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一回到家里，我就瘫坐在床边再也爬不起来了，我身上的毛衣都被汗水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