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奶奶的故事（十五）

父亲很懂经营之道。

他卖的甑糕比同一个市场上的人都便宜，别人会在江米和红枣上做手脚，他不会；别人卖三毛钱一碗，他卖2毛钱一碗，并且加白糖。所以，他的生意出奇地好，别人每天蒸30斤米卖不完，他每天蒸60斤米不够卖。他说这叫薄利多销。

他不失时机地抓住做生意的一切机会。

大年初一，所有的商家都关门歇业过大年，他偏偏要在初一这天蒸30斤米出去卖。气得家里人恨不得把他扔出去。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肯定能在过年的饺子还没有下锅煮熟的时候回来，并且卖完30斤米。他的解释是，虽然是过大年，总有人没有回家，总有人没有吃饭的地方，一锅甑糕，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也许是因为父亲把做生意的精明也用在了为人处事上，所以，尽管他那么能挣钱，在家里，他却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

父亲把继母和弟妹们从黑龙江接了回来。（他在北京刑满释放，去了黑龙江兴凯湖农场就业。继母带着一个妹妹从华阴又追了过去）在此以前，我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过过一天日子，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原来，父亲喜欢说谎，每天编出很多谎话欺骗继母，经常把钱藏在家里人找不到的地方。继母怀疑他把钱给了奶奶，那人不是个大度人——你们一家子快饿死了，靠着我们的人给你们挣钱养活，凭什么？加上她和奶奶从前的积怨，找个时机就爆发，并且挑唆二婶、三婶搞妯娌联合。（四婶结婚时间不长，加上人很温厚所以不掺和）如果父亲能够取得另一方的信任也好。可惜，他谎话连篇，恃财自傲，在家里常常以救世主的身份说话，很多人都对他没有好感。他和继母天天吵，天天吵，吵得鸡犬不宁。三个媳妇和奶奶天天闹，天天闹，闹得人仰马翻。亏得有个大院子，不然的话房顶都会被吵翻的。

可怜奶奶，一天到晚要管理七个孙子四个媳妇三个儿子（三叔不在家）的大家庭，吃喝拉撒睡都要她说话。二叔一家钱不多孩子多；父亲一家钱多孩子也不少；(我也应该算他们家孩子)，三婶和三叔两地分居，一个人呆在这样的大家里，心情特别不好；四叔和四婶刚结婚，没有孩子也没有钱。各种矛盾交错。关键是奶奶自己不挣钱，过日子拿不出钱来，她得一家一家地要。继母回来以前父亲还比较体谅奶奶，继母回来了他也不好好给钱了。我能看出来，奶奶那几年是拼了全力在维持这个人心涣散的家，她天天跟父亲和二叔要钱过日子，天天受三个媳妇的气。如果不是奶奶大肚能容，恐怕早被气死了

奶奶也有两个贴心人。

近在眼前的是我，虽然我需要她花钱供养上学但是能给她精神安慰：

“奶奶，别生气，等我长大了，你就有钱过日子了！”这是我经常给奶奶的许诺。

另一个是远在天边的三叔。他在甘肃工作，经常会给奶奶寄点儿钱。只要他回来了，奶奶就会暂展眉稍，娘俩个坐在床上一夜一夜地说话。他们是我至今见过的最亲密的母子。

终于，这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日子就要结束了。父亲一家因为没有西安户口不得不举家返乡回到华阴，三婶被三叔带到了甘肃，奶奶的四个儿子只剩下两个在眼前，困难减去了一半。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