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票贩子”（散文）   

    如果照旧历算的话，那应该是1994年的冬天(或者说公历1995年初)。那年我刚到北京上大学。一年级上学期才结束，临近寒假，我们中文系有位山东烟台的师兄，在学校订的两张回老家的火车卧铺票用不上了，我便自告奋勇替他去火车站把票退掉。

    那时北京西站还没建成，只有北京火车站（南站那时还只是一个小站，而北站则一直是个小站）；全国各地出京、进京的火车，基本上是在北京站上车、下车。据说，春运期间交通紧张，买票困难，故票贩子特别猖獗。等我从地铁口翻出地面时，见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让我一时无所适从。

    除了半年前进京上学到过北京站以外，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对这里的情况毫无所知。

    我只好向附近的一个人打听：“请问退票处在哪儿？”

    这下可好了，周围远近的几个人赶紧冲了上来：“你有票？去哪儿的？哪天的？卧铺吗？”

    我坦白说：“有。烟台。今晚上。卧铺。”

    这更不得了，十几个人、乃至几十个人迅速疯狂地围了过来，把我挤在中间，决心要得到这张“宝贝票”：“卖给我吧！”“卖给我，我马上要赶回去！”“我给你2倍的钱！”“我给3倍！”……

    票价越抬越高，可我根本不知道咋办。

    此后，场面一切都乱了套，这帮人与其说是想买我的票，毋宁说是要强抢。一群牛高马大的北方男人，挤压着我这么个瘦弱稚嫩的南方小伙，好像是要一口吃掉我。

    我竭力挣扎着。但过了一会，又不知咋的，这帮人竟猝地作鸟兽散，向四向跑开不见了。我方才明白：他们哪里是自己想买票回去呢？完全是“专业”的二道票贩子。

    原来，此刻已有两条大汉，正悄无声息地朝我猛扑过来，一左一右把我给挟持了，众目睽睽之下押着我走向地铁口。只听得他俩嘴里嘟哝着：“小小年纪，不学好，干这勾当。”

    我恍然：他俩是“便衣”。又继而惶惑：我被他们当作票贩子了。

    这两人把我驱赶到地铁站售票处旁一间小屋子里，我见另有一个干部模样的坐在那。听明来意以后，他开始漫不经心地盘问我。幸好我口袋里带有名牌大学的学生证，他们才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先痛打我一顿。我好生分辩自己的情况，他们便相信我了，很快就放了我。

    但是，他们要没收掉我的车票。见我急得要哭，他们好不容易才退给了我票价一半的人民币。这让我回学校后该如何向师兄交差呢？可他们再也不管我了，一脚把我踹出了门外。

    刚到北京上大学，我便阴差阳错地被当成了春运的“票贩子”，甚至差点要把我抓去坐牢子——如果我没有学生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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