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无私战士有情人—父母 |
清香
□ 吴幼坚
羊城初夏,走在农林路上,晨风送来阵阵清香,那是一树树白兰在开花。
等到上班的人潮车流充塞着整条路时,怡人的香气就被挤得无影无踪了。不过,你会发现路边有人在卖白兰花,一二十朵整齐地立在透明小杯里,花上一元几角就能买到一杯。凑近深吸一口气,甜润芬芳。拈起一朵端详,象牙色的细长花瓣,碧绿的梗儿,偶尔还带着一枚嫩叶,纯洁素雅。我曾把这样的一两朵白兰别在襟上,效果远胜精工制作的胸花。我也曾将数朵白兰盘进发髻,一上公车,暗香浮动,周围的乘客都在寻找香源。我以串成一簇簇的白兰分赠女友,她们说那是独特的母亲节礼物。
买白兰花是很平常的事,可有一种白兰花我永远买不回,那是父亲为母亲采摘的。母亲参加革命前原名“莉芳”,她一生喜欢香花,茉莉、米兰、含笑……可惜她在“文革”中受父亲“罪行”牵连,被关进监狱,致精神失常,晚年无法继续栽花。幸运的是我家宅旁有棵白兰树,父亲离休后,每天必去阳台用长竹竿颤颤巍巍地夹白兰花,直到80岁那年随母亲之后住进医院,双双一去不返。父母在时,我下班回家,总见到客厅茶几上、母亲床头柜上,白瓷碟盛着一点清水,摆成一圈的白兰花,幽幽地散着香气。这香气,久患鼻炎的父亲是闻不到的。母亲或酣睡,或呆坐,父亲或阅读,或写作。儿女下班,战友到访,寂静才被打破。1936年,23岁的父亲介绍18岁的母亲入党并亲自监誓,此后两人穿越了58载风风雨雨,相知相爱,直到生命尽头,他不枉“有恒”之名。我们五姐妹感慨地说,母亲珍惜这个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男人,才嘱我们让她永远和父亲在一起。
父母病故多年,新楼代替老宅,那株老树也没了。但是,羊城到处可见新栽的白兰,母亲节前后,依然满树清香。
(刊于2005年10月《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