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蜡祭”】

　　《礼记·郊特牲》云：

　　“八蜡以记四方，四方年不顺成，八蜡不通，以谨民财也。”

　　“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也，祭百种，以报啬也。飨农及邮表畷、禽兽，仁之至，义之尽也。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

　　“八蜡以记四方，四方年不顺成，八蜡不通，以谨民财也。”

　　“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也，祭百种，以报啬也。飨农及邮表畷、禽兽，仁之至，义之尽也。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

　　《周礼·春官·籥章》：“国祭蜡，则吹《豳》颂，击土鼓。以息老物。”所谓“息老物”，就是岁终祭万物之神，使其休息而劳送之之意。郑注：“十二月，建亥之月也。求万物而祭之者，万物助天成岁事，至此为其老而劳，乃祀而老息之，于是国亦养老焉。”《周礼·地官·党正》：“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郑注：“国索鬼神而祭祀，谓岁十二月大蜡之时也。”贾疏则曰：“党正行正齿位之礼，在十二月建亥之月为之，非蜡祭之礼，而此云国索鬼神而祭祀者，以其正齿位礼在蜡月，故言之以为节耳。”

　　《礼记·月令》又云：“（孟冬之月）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大割祠于公社及门闾，腊先祖、五祀。劳农以休息之。”郑注：“此周礼所谓蜡祭也。天宗，谓日、月、星辰也；大割，大杀群牲割之也；腊，谓以田猎所得禽祭也；五祀，门、户、中霤、灶、行也。或言祈年、或言大割、或言腊，互文。”孔颖达《正义》：“以上公配祭，故云公社。先祭社，后祭门闾，故曰‘及’。‘腊先祖、五祀’者，腊，猎也。谓猎取禽兽以祭先祖五祀也。此总谓之蜡。若细别言之，天宗、公社、门闾谓之蜡，其祭则皮弁、素服、葛带、榛杖。其腊先祖五祀，谓之息民之祭，其服则黄衣、黄冠。郑注《郊特牲》云‘息民与蜡异也’，知此《周礼》所谓蜡者，以《郊特牲》‘蜡者，索也。索万物而飨之。’按：《籥章》‘国祭蜡，吹《豳》颂，以息老物’，蜡而后息老，此经亦先祭众神乃后劳农休息，文与籥章相当，故经广祭众神，是《周礼·籥章》所谓蜡祭也。……党正职‘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则饮酒在蜡祭之后。此大饮在蜡祭之前者。若党正‘属民饮酒’，在蜡之后。故下云劳农以休息之。”[1]

　　汉蔡邕说蜡祭曰：“夏曰淸祀，殷曰嘉平，周曰蜡，秦曰腊。”《宋史·礼志六》云：

　　蜡始于伊耆，后历三代及汉，其名虽改，而其实一也。汉火行，用戌腊，腊者接也，新故相接，畋猎禽兽以享百神，报终成之功也。王者因之，上享宗庙，旁及五祀，展其孝心，尽物示恭也。魏晋以降，悉沿其制。

　　蜡始于伊耆，后历三代及汉，其名虽改，而其实一也。汉火行，用戌腊，腊者接也，新故相接，畋猎禽兽以享百神，报终成之功也。王者因之，上享宗庙，旁及五祀，展其孝心，尽物示恭也。魏晋以降，悉沿其制。

　　蜡祭的消失，是后世逐渐混同于腊祭。如前引，按《郊特牲》之“天子大蜡八”说，蜡祭八神皆为与稼穑农事有关之神祇；而腊祭则是用狩猎获取的禽兽岁终祭祀、以享祖先。故《月令》云“（孟冬之月）腊先祖、五祀”，《左传·僖五年》宫之奇亦有“虞不腊矣”之说，此乃周代就有腊祭之证。《诗》云：“祠禴尝烝，于公先王。”“祠禴尝烝”乃春夏秋冬宗庙四时之祭名，东汉光武帝之时又加入腊祭，是以岁凡五祭得以底定。汉季的腊祭除了用以祭祀宗庙外，还仍蜡祭之旧贯以祀百神，并慰劳农人，大飨燕饮。蜡祭和腊祭虽二祭原本并非一事，盖因其时皆祭于岁终，且兼及五祀百神，是以后世遂合并一体或混为一谈。郑玄在《月令》注中即云：“腊即周礼所谓蜡”。与郑玄同时代的许慎在《说文》中也说：“冬至后三戌，腊，祭百神也。”在《五礼通考·卷五十六》中，秦蕙田则案曰：“孔疏：‘周时腊与蜡各为一祭，汉改曰腊，不蜡而为腊矣。’的是蜡腊正解。”

　　陈氏曰：蜡之为祭，所以报本反始，息老送终也。其服：王玄冕，而有司皮弁、素服、葛带、榛杖；其牲体：疈辜；其乐：六乐而奏六变，吹《豳颂》，击土鼓，舞兵舞、帗舞；其所致者：川、泽、山、林，以至土示、天神，莫不与焉。则合聚万物而飨之者，非特八神也，而所重者八，以其尤有功于田故也。其神之尊者，非特先啬也，而所主者先啬，以其始有事于田故也。……古者蜡则饮于学，党正“属民饮酒于序”是也。既蜡，则腊先祖、五祀于庙，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是也。然则“腊”亦谓之“蜡”矣，先儒以《郊特牲》言“皮弁、素服而祭”，又言“黄衣、黄冠而祭”，则二祭之服不同。《月令》言“祈来年于天宗，割祠于公社”，又言“腊先祖、五祀”，则祈、腊之名不同。于是谓“皮弁、素服而祭”与“祈来年于天宗”，蜡也；“黄衣、黄冠而祭”与“腊先祖、五祀”，腊也。蜡以息老物，腊以息民。息民固在蜡后矣。此记所以言“既蜡而休民息己”也。周蜡于十有二月，秦腊于孟冬，皆建亥之月也。晋侯以十二月灭虢，遂袭虞，宫之奇曰：“虞不腊矣。”则腊在蜡月可知矣。古者，腊有常月而无常日，祖在始行而无常时，由汉以来溺于五行之说，以王曰祖，以衰曰腊，其失先王之礼远矣。（《黄复仪礼经传通解续卷祭礼》“祭礼三十六、蜡”）

　　陈氏曰：蜡之为祭，所以报本反始，息老送终也。其服：王玄冕，而有司皮弁、素服、葛带、榛杖；其牲体：疈辜；其乐：六乐而奏六变，吹《豳颂》，击土鼓，舞兵舞、帗舞；其所致者：川、泽、山、林，以至土示、天神，莫不与焉。则合聚万物而飨之者，非特八神也，而所重者八，以其尤有功于田故也。其神之尊者，非特先啬也，而所主者先啬，以其始有事于田故也。……古者蜡则饮于学，党正“属民饮酒于序”是也。既蜡，则腊先祖、五祀于庙，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是也。然则“腊”亦谓之“蜡”矣，先儒以《郊特牲》言“皮弁、素服而祭”，又言“黄衣、黄冠而祭”，则二祭之服不同。《月令》言“祈来年于天宗，割祠于公社”，又言“腊先祖、五祀”，则祈、腊之名不同。于是谓“皮弁、素服而祭”与“祈来年于天宗”，蜡也；“黄衣、黄冠而祭”与“腊先祖、五祀”，腊也。蜡以息老物，腊以息民。息民固在蜡后矣。此记所以言“既蜡而休民息己”也。周蜡于十有二月，秦腊于孟冬，皆建亥之月也。晋侯以十二月灭虢，遂袭虞，宫之奇曰：“虞不腊矣。”则腊在蜡月可知矣。古者，腊有常月而无常日，祖在始行而无常时，由汉以来溺于五行之说，以王曰祖，以衰曰腊，其失先王之礼远矣。（《黄复仪礼经传通解续卷祭礼》“祭礼三十六、蜡”）

　　蜡祭百神，所以报本反始，息老送终也。“八蜡以祀四方”，据郑注：“四方，方有祭也，蜡有八者：先啬一也；司啬二也；农三也，邮表畷四也；猫虎五也；坊六也；水庸七也、昆虫八也”。根据上引诸说，古蜡祭举行之时，天子与民人皆要参加，并有饮酒之礼相伴举行，其举行地点是学校。在传统社会里，以儒家的“仁”为核心的教化可谓细致入微、无所不在：蜡祭不但对于天地神祇、甚至于有助于农牧的猫虎和堤防沟渠皆表示出最大的敬意和感恩（邀请猫加以祭祀，是因为猫帮助人们吃掉了危害农作物的田鼠；邀请老虎加以祭祀，是因为虎帮助人们吃掉了危害农田的野猪），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故《郊特牲》云“仁之至，义之尽也”。据文献所载可知，蜡祭是周民族沿袭已久的最为盛大的饮酒节和全民狂欢节，可惜后世已经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