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里关闭手机,对我来说,是极少的日子。以前,不是母亲在乡下住,就是儿子在学校住,即便是单位,也有一些人在异地住或是在出差途中,我担心有什么事家人或者同事联系不上我。
我忘不了零五年夏天那件事。我从山东青岛坐硬座回到太原,疲惫极了。晚上看书稿,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好些天没有给父亲打电话了。我打过去,跟父亲说了几句话,父亲开玩笑,说侄女的孩子跟他抢酸奶喝。我说,你让孩子喝吧,我明天就回去了,回去给您多买一些。第二天我回到运城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刚躺下,就听见放在楼下茶几上的手机响。我爬起来跑到楼下,感到漆黑的客厅中有一种森然的气氛。我接通手机,就听到二姐对我说,爸病重,已经进了急救室,你快回来!我赶紧到隔壁母亲的卧室里(我不在运城时,母亲在运城给我照顾孩子)穿衣服。母亲问我,这么晚出去?你刚回来,是不是你们吵架了?我说没有,领导找我有事。母亲拉着灯,疑惑地说,这么晚了,领导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你?我说,我也不知道,去了才知道。母亲看看墙上的钟,没有再说什么。我一边往街上跑拦出租,一边给小郭打手机。还好小郭没有关机,我让他在他们小区门口等我,他跟我一块去临猗县医院。
我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上下插满管子,躺在急救室的床上,痛苦地浑身抽搐。我握着他冰凉的手,感到他还有我,都特别地无助。我一遍一遍地对他说,爸,你挺住,你一定要挺住!我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你病过好多次,你都挺过来了,这次你也一定要挺住……父亲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他的小女儿赶回来了,就在他身边,在陪伴他,在呼唤他,在和死神争夺着他的生命。他的胸起伏得很厉害,呼吸很粗重,浑浊的硕大的泪从他的眼中滚落出来。
那晚,虽然我们父女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我知道,在父亲离别人世的最后关头,他一定是明白我回到了他身边。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晚,我还在外地;如果那晚,我关了手机;如果那晚,小郭也关机了……那我会留下怎样更加深重的伤痛?
从那以后,除了没有带充电器,我晚上基本就不关机了。春节放假,儿子在身边,老妈在身边,所有我牵挂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亲人身边,我终于可以心无挂念地关机睡觉了。
能够关机睡觉,对我来说,是一种特别的踏实感觉。心无挂念,多好!这也是我们祝福大家能够家人团圆,幸福快乐的原因。大家都能过团圆幸福的日子,我们就没有挂念了。可是,绝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是有挂念的。有挂念,我们才感到自己和亲人、和朋友之间的相互重要。心有挂念,其实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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