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洋娃娃的烦恼

   女儿两岁的时候，楼下的梁爷爷见了总喜欢说：“嘿，真壮实，像个小牛犊子似的。”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梁爷爷突然说：“这个小伙子，怎么越长越像小姑娘啊？”我的天！敢情我们在您老眼皮子底下混了整整三年，您老连我们是小伙子还是小姑娘都没搞清楚啊?!

话虽这么说，但咱确实不能怨人家梁爷爷眼拙。本来嘛，两岁多的女儿成天亮着个又圆又秃的大脑袋在外面疯，谁看得出来您是小子啊还是姑娘呢？不过三岁一过，她还真长出点小姑娘的意思来了：头发依旧是黄，但密了许多，而且满是小卷，短短地贴在头皮上；眼睛比小的时候大了不少，也不肿了，还有些往里抠抠；小铜扣子似的鼻子显出了轮廓；长了牙的小嘴也变得有款有型了。看上去，活赛商场里卖的洋娃娃。再往后，人家就好像照着洋娃娃的模子长似的，越长越洋气，越长越精致，越长越好看。带着她走在路上，不但熟人上来打招呼，仔细端详她，而且净有生人凑上来盯着她看，跟她说话，逗她玩。

说两件真事。一是我们带她去游乐园玩，被几个人围住，他们认准了女儿的父母当中肯定至少有一位是外国人，一再问我们是不是这样。我和太太带着尴尬的笑，一再地解释，她爸她妈都是根正苗红的纯种中国人，而且就是站在你们面前跟你们说话的这二位。几个人看看我们，然后晃晃脑袋，带着满脸狐疑走开了。二是我们一家坐火车去天津玩，除了女儿因年岁小没买票外，所有的大人都是照章买的票。在出站口，工作人员把抱着女儿的我拦下了，我心里虽不紧张，但多少有些不快。没有逃票，你干嘛拦我耽误我的时间啊。只听拦下我的工作人员用天津话说道：“你们快来啊，看看介孩子长得，太像洋娃娃了！”话音未落，几个铁路制服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一下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把我和女儿团团围住。一时间，耳边唧里瓜啦的天津话全是夸女儿的，我竟一句都插不上嘴。女儿倒也争气，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到牙齿的天津人民，不但没有打怵，还颇具风度地频频点头微笑示意，俨然一副大家闺秀作派。

四岁以后，女儿的漂亮已近乎举“区”公认了——这个“区”是指我们所住的小区。一般情况下，夸她往往是三步曲：第一步，盯住孩子看，然后发出赞叹：“啧，啧，啧，瞧人这孩子长得，多漂亮啊，简直像个洋娃娃。”以及其它诸如此类的话。第二步，用余光打量一下我和太太，接着说道：“这孩子真会长，长得全是你们俩的优点。”得，明着是夸孩子，实际上不就是挤兑我们两口子长得不行呗。但我们在乎啥，只要您夸我们孩子好，您就是说我像黑旋风李逵他二叔，说太太像猪八戒他大姑，我们也没意见。第三步，眼睛再一次盯住女儿，一只手或是两只手不是摸摸孩子脸蛋就是牵牵孩子小手，嘴里再叨唠几句：“真是太可爱了，真是太可爱了。”边说边作依依不舍状与孩子道别。女儿有兴致时，会举起手来挥几下，算是有个回应。没有兴致了，就会不耐烦地催促我们快走。经常就是这样，一条几十米的路，会遇上好几位这样的热心人，而且说的话、比划的动作也像一个导演导出来的演员，几乎一个样。好好一段路，要花别人好几倍的时间才能走过去，难怪女儿会烦呢。